爆竹声渐渐稀疏的时候,冯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冯凯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屋内生着的炉子还没有熄,还挺暖和。他坐在床上仔细分辨了一下是真的有敲门声还是在做梦,果真是自己的宿舍门被人敲响了。
“不是说好了三天假不来骚扰我吗?”冯凯穿上拖鞋拉开了宿舍门。
门口站着的是穿着厚厚的棉袄,脸蛋冻得通红的王金叶,准确地说,是林淑真。
“林医生啊。”随着开门,冯凯感到一阵冷飕飕的,连忙又反身往床边跑,说,“小顾同志回家过年了,不在这儿。”
林淑真有些窘地说:“我不是找他,我来找你。”
“进来,进来,冷。”冯凯朝她挥挥手。见林淑真并没有挪动步子,冯凯突然想到,这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进只有他一个大男人在的单身宿舍呢?于是冯凯只能不情愿地把棉袄棉裤套上,然后走到了门口。
“对不起,我今天突然想起来,你肩膀上的伤,得换药,忘了告诉你。”林淑真咬着嘴唇,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声音越说越小。
“你不在家过年,为这事儿回来的?”冯凯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还真是个马大哈。”
“不是,不是,我初二值班。”林淑真怕冯凯误会,马上解释道。
“不用换药,你包扎的纱布,我昨晚就扔了。”冯凯满不在乎地说,“皮外伤,都结痂了。”
“啊?是吗?那就好。”林淑真如释重负,准备转头离开。
“哎,你等等。”冯凯下意识似的叫住了林淑真,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淑真疑惑地盯着冯凯,半天,冯凯才说道:“我们这工作呢,确实危险了些,但那是在救人,救人就是崇高的,和你们医生一样。”
“嗯。”林淑真点了点头,继续疑惑地看着冯凯,不知道冯凯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这个“嗯”让冯凯更不知道如何往下接,于是有些慌张:“啊,我,我的意思是,顾红星他有一颗救人的心,应该被赞扬,是吧,不应该被冷落。”
林淑真偏头想了想,说:“你什么意思啊?群众不都给你们鼓掌了吗?”
“我是说你。”冯凯说道。
“我?”林淑真说,“你是让我赞扬他吗?那我不去。他那天的行动太莽撞了,我觉得救人的前提是保护自己,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能去保护谁?”
林淑真说得很有道理,这让冯凯一时语塞,只能搪塞道:“人民公安为人民,只要能护得人民安全,必要的时候也需要牺牲自己。”
这几句话,在林淑真听来,似乎有些感动,她思考了一会儿,说:“你说得也对,军人也是这样。哦,对了,还有白求恩大夫,也是牺牲了自己。”
“当然,我们会尽力不去牺牲。只要不牺牲,就能保护更多的人。”冯凯连忙圆场,“那你还生小顾的气吗?”
“生气?”林淑真说,“我没有生气啊,我只是觉得,嗯,就是那个场面比较让人心慌。”
“哦,你想说的是,他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冯凯打了个哈哈,心里想着顾雯雯和他说的话。
“安全感?”林淑真可能觉得这个陌生的词挺能概括她当时的所想,所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要这样想。”冯凯见火添柴,不知道是在为顾红星说话,还是为了解开自己心里的结,“连公安同志都不能给你安全感,还有什么人能给你安全感呢?”
“小顾半天都不说一句话的人,谁知道他有没有安全感。”林淑真扑哧一声笑了。
“谁说的,那是你不了解他。”冯凯做出一副头痛的样子,说,“你要是和他熟悉了以后,他天天絮絮叨叨的,能把你烦死。什么第一、第二跖区啊,什么斗形纹、弧形纹啊,天天说听不懂的话。”
冯凯顿了顿,看林淑真有些跟不上自己的话题,连忙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的表达能力其实很强的,就是因为性格比较内向,和不熟悉的人缺乏交流的自信。”
“我觉得还好啊。”
“我也很奇怪,他和陌生人说话都会结巴,但和你说话,倒是流利得很。所以,你以后和他多说说话,有助于帮助他建立自信。”冯凯说完,偷偷观察林淑真的表情。
林淑真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冯凯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笑靥如花,说:“你这人还真奇怪。我记得以前你不是很讨厌我和他说话吗?”
“哪有?哪有?”冯凯突然被质问,窘迫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怎么没有,你还在我背后说我坏话。”林淑真小嘴一噘。
“误会,那是误会。”冯凯更加窘迫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林?”林淑真话锋一转。
现在的冯凯是窘迫和惊吓双重刺激,他连忙说:“啊?我不知道啊!我是听他们这样喊你的。”
“那你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