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第多少次被跪了满地的世夫围在当中,姬莹婼感到很委屈,鼻尖发酸,往地上一坐,张着嘴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天阴了,她睁眼一看,面前蹲着的是关内侯。体量极大一虎将,遮天蔽日。
“陛下何故儿啼?”关内侯抱着膝,用和蔼的神色望着她,问道“可是宫内居住不惯?”
“没有。”姬莹婼摇头,把眼泪擦了擦,吸吸鼻子,问道“关内侯哪里来?”
“臣从朝会殿来,禀过太皇,正要出宫述旨。”关内侯托住她的两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为她将衣服掸干净,道“陛下哭时不当坐在地上,坐在地上哭不体面。”
“不许管我!”姬莹婼拍开她的手,声音还带着哭腔,望着身边一众世夫,怒道“你们都不许管我!”
“陛下,您的圣体金尊玉贵不足形容,仆等不谨慎小心着伺候怎么行?万一有个闪失,仆等万死莫宥。”为首一个世夫俯身再拜,他身后一片都跟着伏下去,请求陛下乘坐銮驾返回弥光殿,回去以后,陛下想怎么玩、玩什么,他们都陪着。姬莹婼气得又哭又叫,偏生又没办法。她有回听见皇姥姥说小皇帝不能出任何闪失,否则身边跟着的这帮人都得掉脑袋。不管她走到哪里,都只能看见黑压压一片伏低的头颅,那些带着孩子的宫妇就像躲避瘟神一样躲她,谁都不敢跟她玩。
“陛下平日里不跑不跳,林老方才还同某说,陛下不活泼,不像这个年纪女孩子的所为,说得我等都很忧心。好容易从寝宫里出来,这才挪了几步路,为什么又要回去?”关内侯看那世夫,盯了好一会儿,忽然将眉头锁住,抬手喝退銮驾,不准上前,回过头柔声问道“陛下要去哪里?”
“不知道。”姬莹婼委屈巴巴地说着,她也没去过哪里,从弥光殿出来,最多到芳林园,逛一逛就回去了。只在皇姥姥跟前,还有几名近侍陪她玩一会儿,最近皇姥姥精神不太好,有些渴睡,她每天请过安就走,回寝宫读书,一读一大天,都还不如以前在东宫的日子有趣。问她去哪儿吧,她也没个主意。关内侯沉吟片刻,问道“那陛下跟臣去南宫吧?陛下日后理政都在南宫,陛下想去看看吗?”
北堂正度拿着圣旨去找太皇加盖金印,结果把小皇帝给抱出来了。几位重臣正在却非殿议政,嫖姚将军苏桓即将送印还乡,临走前要求朝廷拨抚恤金给向西北征战阵亡的将士遗属。地官掰着手指头算账给苏桓听,说朝廷当年对外作战,可养了八千名重骑兵,这是多大的开支?骑兵得配马,一个人配两匹马,每十个人还得配三十个良家子,经管着她们的铠甲、兵刃,还得照顾她们日常起居与伤病。她们身边得配战兵和辅兵,她们的家属还得减税,那是八万户人家,整整两三十万人。朝廷打下聚金山不容易,三年的休养生息才刚填平亏空,百废待兴,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哪有余钱?而且朝廷养的那些战马到处屙屎,草场都坏了,还怎么养牛养羊?怎么耕作?边疆收不上来税,要同乡的农户平摊,起码得有十万户支撑吧?这钱是说有就有的吗?不是已经立坊旌表了吗?还要怎样?说着把账本丢给她看。
“你别跟我扯什么养五十个骑兵能养一千个步兵了,养都养了,还死了将近一半。你当夷人多好打呢?你当三娘乐意养这么多重骑兵么?打到最后,那不就是我和侯姎带着骑兵往前冲么?不然你还能在这儿坐着吗?你早他爹的滚去给夷人养马去了。你现在开始跟我算账,说养骑兵把军费都花了,当时要打聚金山你拍着胸脯说养得起,孩子我给你生出来了你没奶了。你就说给不给吧,你从哪儿弄来钱我不管,这个钱你不给,我天天追着你要。不行你给朝廷打欠条。”老苏桓看也不看就扔回来,砸得地官人仰马翻。地官让她少要胡搅蛮缠、撒泼打滚,说“我跟你个莽妇说不清楚,这不是算账给你听,告诉你钱都花哪儿了吗?怎么还急眼了呢?拆了东墙补西墙有什么用?你侄子在后宫,你让他以身作则地缩减用度,他怎么不听你的呢?”
前些日子找苏御夫要钱,碰了一鼻子的灰,苏桓想起来就来气,拍着桌子骂道“老娘为天女流过血,他们那些没逼的东西,我操——”
在苏桓说出‘他爹’两个字前,林规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行至门前,立马眼疾手快将苏桓一把摁下,脑门子撞在书案上,‘咚’一声。小皇帝仰脸问关内侯什么叫没逼的东西?关内侯说这是骂人的话。
“哦。”姬莹婼答应了一声,让几位重臣平身。注意力早已被南宫前的空地上玩耍的小娘吸引过去了,足有十几个,跟她差不多大,追逐打闹,两个稍长些的宫妇赶忙叫停,带着上前来请安,还有一个爬到石阙最上头下不来了,急得嗷嗷直叫。关内侯打眼看过去,见不是自家的,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你爹的别蹿了你个死丫头!”苏桓一抬脸就恨不得晕过去,那不是她的是谁的?急得冲出却非殿,踮着脚把小五给抱下来,怒道“陛下亲幸北宫,你还不给我过去参拜!”说罢又回身行礼,道“臣年轻时堕马流产,不能生育,从西北回来,又认养了五名孤儿,这是最幼的小五。”见小五还嘻嘻哈哈的,人都晓得作揖行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