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吕西安干巴巴地回答。
“他对您和对其他的那些人不同,巴罗瓦先生,或许您不相信,但在他心里您的确是独一无二的。”爱洛伊斯小姐又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母亲和拿破仑三世的一些事情,他把感情并不当作是慰藉,而是当成了伤人的利刃,而他用玩世不恭和愤世嫉俗作为自己的铠甲,用风流的作风让自己免于潜在的危险,因此他永远能保持冷静……只有在您这里除外——您算得上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
“如今是关键的时候,他需要保持理智,不能再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因此如果你们两个能解决你们之间的那些问题的话,我会感到如释重负的。这些话我之前就想对您说,但一直没有机会,刚才我看到您来了,就知道您也有和他修复关系的意思……这对您当然是有利的。在我看来,您在政界还大有可为,如果您能留在权力中央,那么对我们来说也会是很有利的——您在棋盘上即便不是王后,也是主教或者骑士,不应当这样白白浪费掉。”
“我的确是为这个来的,”吕西安承认,“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接受。”
“那么为了您自己好,您最好期待他接受。”她看了看表,“他最近留在银行的时间多了些,但应该半个小时以内就会回来,您可以用这段时间想想自己该怎么做。”
吕西安清了清嗓子,“那么,他没有——”他感到有些难以启齿,“——没有什么新的人吗?我记得那次舞会上他对一个大学生挺感兴趣的——”
“那不过是为了刺激您罢了。”爱洛伊斯小姐撇了撇嘴,“他看您似乎还犹豫是不是要去找罗斯柴尔德夫人,因此就决定推您一把。”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吕西安苦笑了一下,“我感觉我就像个小丑一样,自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其实不过是个可笑的笨蛋。”
“能认识到自己是笨蛋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爱洛伊斯小姐不以为然,“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谈谈另一件事了:关于我之前给您提出的那个建议,我想和您讨论一下。”
“建议?您是说我们结婚?”吕西安感到迷惑,“可是我还以为在经过了这些事情以后……”
“恰恰相反,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您才真正有了在政界立足的资格。之前您还带着些幼稚的理想主义,以为政治就是在议会里说上几句俏皮话,在舞会上和别人跳上几支舞,等到选举年的时候去自己的选区和选民握握手。可那只是表象,巴罗瓦先生,撕掉我们这个民主政体的面纱,您会发现政治的本质在几千年间都没有改变过——那就是一群人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来互相撕咬,一点也不体面,不文雅,但若是您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就必须这么做。您今天愿意来向阿尔方斯低头,说明您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所坚持的那些东西一文不值,这很好,有了这样的认识,您就有了玩这个游戏的入场券。”
“您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容易在这个游戏当中爬到最高处吗?理想破灭之后的理想主义者——这样的人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本质理解最为深刻,他们知道自己想要得到权力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理解人之间的利害关系,因此也就对别人行事的动机洞若观火。当他们产生了某种欲望的时候,就会投入全部的意志和行动。” “黎塞留和塔列朗在年轻时候做教士时也念过上帝的真言,前者曾经为了自己的恩主孔奇尼元帅而流亡,后者在大革命爆发的时候也高呼些什么‘让基督的友爱和革命的精神融为一体’这样的蠢话,但他们后来又是怎么做的?再说一个更近的例子——梯也尔先生,他在做律师的时候为弱者辩护,在当议员的时候又反对专制,可1871年他做临时政府首脑的时候,可是毫不犹豫就让军队血洗巴黎的!理想主义者的理想就像是蚕用自己的丝织成的茧,大部分人闷死在茧里,而只有一小部分能够破开茧变成会飞的蛾子。”
“当初我在给您提出婚姻建议的时候,我并不确定您是哪一种——因此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罢了。但现在既然您已经有了进益,那么我想我们就能考虑下一步的事情了。” “好吧,”吕西安耸了耸肩,“我记得您之前所提过的条件——我们的婚姻是一种平等的同盟关系,互惠互利,各取所需。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缔结这样的盟约对我而言是有利的。” “好极了,我很欣赏您这样爽快的态度。”爱洛伊斯小姐满意地点点头,“关于具体的安排——我的嫁妆由我自己支配,同时我也会在政治上全力支持您;作为回报,您会帮我在政府里安排一些人的岗位,同时会提供我需要的信息——靠这些信息赚的钱我们五五分账。”
“这很公平。”吕西安说。
“至于余下的细节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讨论,”她说,“但在这之前,您必须修复和阿尔方斯的关系,如果您能做到我们就继续,如果不行——那恐怕一切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是为什么?”
“我们是一个家族企业,对于一个家族企业而言,家庭成员之间的龃龉是最不妙的事情了。我认为您很值得投资,如果您能加入我们这个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