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该去跳一场舞的,”德·拉罗舍尔伯爵对吕西安说道,“毕竟您是主人。”
吕西安无精打采地摇头,他已经在门口站了一晚上,对跳舞实在是缺乏兴致。
“我们去吃点夜宵吧。”阿尔方斯提议道。
他们从舞厅的另一端进入了三间连在一起的客厅,这些客厅的门都被打开,里面也被布置成了冷餐厅的样子,餐具架被放在墙边,屋里的其他家具都被搬走,仅剩下一张长桌,上面放满了冷肉,冰镇的海鲜,水果,点心和各种酒。一群人像饿死鬼一样在餐桌旁挤来挤去,朝着桌上的食物伸出胳膊,一道菜刚送上来就只剩下空盘子,这幅景象让服侍的仆人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女士们,先生们……”膳食总管脸色苍白,徒劳地喊叫着,“不必着急,准备的东西够你们吃的,马上厨房会送新的上来。”
“这真是太恐怖了。”吕西安惊恐地看着一个穿晚礼服的男人把小面包填满自己的背心口袋,他伸出舌头舔着下巴上的面包屑,同时又用饿狼似的眼光窥视刚送到桌上的一条火腿;而他身边的女伴则不顾仪态地吃着一只虾,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以确保流出来的口水落在地毯上,而不是她衣服的花边上。
“拿破仑三世那时候,杜伊勒里宫里的情况更坏。”阿尔方斯说道,“我们得一致行动,不然就什么都吃不到了,伯爵先生,”他看向德·拉罗舍尔伯爵,“我去搞酒,您去搞些肉和面包来。”
伯爵和阿尔方斯用胳膊肘挤开人群,在食品柜被洗劫一空之前,这两个人都回来了:阿尔方斯用一只手抓着两瓶香槟,另一只胳膊下面还夹了一瓶麝香葡萄酒;而德·拉罗舍尔伯爵则一手拿了一个大盘子,里面放着羊腿肉,鹅肝,鳌虾和一些白面包。
他们掰开面包,将肉夹在面包里吃,由于没有找到杯子,就直接就着瓶口喝起酒来。
“那位罗斯柴尔德夫人,”吕西安撕下鳌虾的一只钳子,随手扔进壁炉里,“她的晚餐不仅仅是吃一顿饭吧。”
“当然不是,”阿尔方斯吃的很文雅,“最近又有一笔大生意。”
吕西安竖起耳朵,“关于什么的?”
“房地产。”阿尔方斯说道,“为了明年夏天的世界博览会,政府有意继续拿破仑三世当年改造巴黎的宏伟规划,您知道的,在帝国崩溃之前,他的巴黎大改造只完成了不到一半。”
“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德·拉罗舍尔伯爵说,“但恐怕政府一时间凑不出这么多经费来。”这样的大改造意味着要拆除现有的设施,建设新的建筑,道路和下水道,意味着政府将要把大量的金钱像泼水一样撒在巴黎的屋顶上。
“那就轮到我们银行家出场了,我们很愿意用支票本为国家效力。”阿尔方斯微微弯了弯腰,“只收取一点微薄的利息作为回报。”
德·拉罗舍尔伯爵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这一次你们又能大赚一笔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您父亲就是在这一行上发了大财。”
“巴黎人民也得到了实惠,他们会有新的公寓楼,煤气灯,下水道,还有足以供六辆马车并排行驶的大街。”阿尔方斯擦了擦手指上的面包屑,“政府也有了面子,等那座铁塔落成以后,来参加博览会的各国贵宾想必都要上去参观一番,我们总不能让他们看到那些破败的老房子吧?”
“那样政府会很丢脸的。”吕西安赞同道。
隔壁的舞厅里又传来一阵嘈杂声,又一首华尔兹开始了,软绵绵的音乐流进餐厅里,一些人扔下餐盘和酒杯,拉着他们的舞伴朝着音乐响起的方向挤去。一阵冷风从打开的窗户涌进来,在这舞会进入高潮的时刻,猩红色的窗帘也仿佛在应景似的,随着风的节奏疯狂地摆动起来。
“看来您的舞会在天亮之前应当是结束不了了。”阿尔方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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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长得比树木可要快多了。”阿尔方斯将车窗放下了一半,饶有兴致地朝塞纳河对岸的工地看去,“每一次看的时候,这塔都比之前高了一截。”
吕西安同样把目光投向同样的方向,从他们所在的河滨大道,可以看到在拿破仑三世曾经举行阅兵的战神广场上,那座被巴黎人议论纷纷的铁塔,如今已经完成了第一层。四根钢铁的柱子,支撑着同样由钢铁打造的平台,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广场上摆了一张铁桌子——只是这桌子有接近六十米高。
“我听说今年夏天这座铁塔就会完成第二层,到那时它就比圣母院的塔楼还要高了。”吕西安想起了自己在报纸上看过的一篇报道。
“是啊,”阿尔方斯欣赏地看着一台巨大的吊臂正把一根黑色的钢梁吊向空中,“只不过圣母院的建造花费了一百八十年,而这座铁塔从开始建造到完工,估计只会花费两年的时间。”
“您似乎对这座塔很欣赏。”吕西安说,“我那天在舞会上见到了莫泊桑先生,他可是对这座铁塔感到痛心疾首呢。”
“文学家总是觉得过去的东西就是好的。”阿尔方斯阴阳怪气地笑了一笑,“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