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觉得,其实我挺糟糕的。”韩蔺苦笑。
庄北宁的手不自觉地将韩蔺的袖子抓得更紧了些。
“学长,你不需要是无所不能的。”庄北宁说:“也许,我们无法脱离主流生活,但是,起码这一刻,希望你能让自己喘口气。”
韩蔺并不知晓庄北宁这几年来碰到的所有困难,但是,他足以确认,庄北宁也没有成为社会意义里的成功人士。
一个亡了国的人去安慰另一个亡了国的人,等于屠场中的两头牛相对哀鸣。
“庄北宁,你呢,你过得好吗?”韩蔺问。
“一斤棉花一斤铁,都一样沉,痛苦是无需对比的。而且,不管坏掉多少次,我都会修好我自己。学长,如果你需要我,我也希望能给你一点力量。”
天边有焰火骤然绽开。
在一轮迷失方向的月亮下,韩蔺与庄北宁的身旁满是稍纵即逝的动人意象,糖果、花环、松果、礼物盒,但最动人的意象是他们眼中虚幻的对方。
韩蔺凝视着庄北宁,凝视着她那双影调变幻不定的黑色眸子。她的睫毛既浓且黑,明媚的五官搁在韩蔺的眼中,真是一张可爱的面孔。
冷白气团氤氲着,韩蔺内心有一种奇妙的念头无法抑制,仿佛要把他落进大海的漩涡。
在人群的熙攘声中,韩蔺看着焰火,轻声说: “庄北宁,能遇见你,我很高兴。”
一缕月光洒落在庄北宁的身上,把她给照亮了。
庄北宁偏过头去,仿佛又看到了十六岁时林荫道下那个奔跑的少年。
光阴荏苒,还好,她总算站在他的身旁,为他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忘南忘北
次日早晨,庄北宁醒来时,发现韩蔺与瓦妮莎的父亲在大厅里相谈甚欢。
瓦妮莎拿着颜料抹在一张素描纸上,庄北宁走近一看,发现是韩蔺随手画的巴黎圣母院草图。瓦妮莎以此为底,将黑白变成五彩斑斓。
在巴黎圣母院草图下面,还有韩蔺画的几张巴黎的地标性建筑。
莎玛丽丹百货公司连接了两个街区和三个庭院,面朝里沃利路,呈波浪线微微起伏的玻璃立面与周围建筑连为一体。卢浮宫邮政局的主要结构是金属柱梁,双层的中央庭院北玻璃幕墙环绕,为大楼空间吸引尽可能多的自然光。巴黎证券交易所在圆形平面的基础上,向中央置入一个清水混凝土圆柱体,以其“循环”的特性,与现存的历史元素进行对话。
设计的过程给韩蔺着实带来过巨大的痛苦。
在初步构思时,不断推敲概念,在实际推进过程中也要与甲方无止境地拉扯或是妥协。建造过程里,还要与材料和工艺碰撞,可能还要挑战自己没有涉足的领域。
在完工的那一刻,诸多不完美和遗憾才是心中的那根刺。但是,每一次项目的落成,油然而生的激动与成就感又会把韩蔺推入下一个受苦的过程中。
建筑师纵然再天才,那些能令世人称奇的建筑就是不断修改,不断推敲才能造就的。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庄北宁看着韩蔺画出的线条,想着如果韩蔺就此放弃了建筑师的职业,他一定会觉得很可惜。
“早上好。”庄北宁用法语向大家打招呼。
韩蔺竟也用法文回应她,他的发音很地道,语速也流畅,他说:“是哪位姑娘姗姗来迟?”
瓦妮莎闻言,扭过头来,撅着嘴用法文纠正韩蔺:“我教你的是‘笨蛋’,不是‘姑娘’。”
庄北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蝴蝶发卡递给瓦妮莎,是昨晚他们在街市的摊贩上买的:“这是笨蛋给美丽的瓦妮莎的礼物。”
瓦妮莎见好就收:“不,不是笨蛋,是美丽的姑娘!”
拿人手短这个准则,放眼四海,不分男女老幼与国籍,皆通用。
准备离开里昂玫瑰前,瓦妮莎别着蝴蝶发卡,小跑着跟着父亲送韩蔺与庄北宁出门。
庄北宁还是???蹲下来,平视着瓦妮莎,向她告别。
瓦妮莎叽里咕噜地和庄北宁说了一长串话,才挥了挥手,继续去玩跳房子的游戏了。
在里昂回巴黎的火车上,韩蔺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天蓝色的保温杯,递给庄北宁:“昨晚听到你咳嗽了,里面装了热水。”
庄北宁双手接过保温杯,韩蔺又补充了一句:“是新的保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