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本就如此,不止上虞,过?往数千年?,同样的事在九州上曾经?不断上演,从未止息。
“我要去一趟东境。”窗外暴雨不停,熏着檀香的静室中,他看向姬瑶等人,温声道。
桓少白?等世族出身?的几人都有些莫名地看向他,姚先?生为何要去东境?
“去救人。”姚静深平静回道。
“难道先?生您有旧识在东境七郡中?”陈肆忍不住问道,心?中又觉得奇怪,姚先?生的旧识也该是修士罢,若是身?有修为,应该不至被?岷江水患困住才是?
姚静深要救的并非什么旧识,而是那些与他素不相?识的东境七郡庶民。
他已是五境圆满的修为,但就算是这般境界,也无法消弭东境水患。
但那又如何?
能救得一人,便是一人,这是姚静深一直以来践行的道。
他无法左右淮都城中这些上位者的选择,但至少可以决定自己怎么做。
“为什么?”姬瑶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开口问道。
她不明白?。
她当然不明白?,即便最羸弱的神族,也能轻易湮灭人族不朽境的大?能,又怎么会为洪水这样的天灾所?苦。
神族更不必像人族一般食五谷而生,他们不会在失了屋宅田地后冻馁而死,所?以对长在九霄神域的姬瑶而言,大?约很难理解一场水患会给?凡人带来什么。
她更不明白?的是,姚静深为何要为与他并无关系的东境庶民冒险。
他们的生死,与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们都是人。”姚静深温和地看着她,认真回道。
而他也是人。
同为人族,他既然得天命偏爱,身?怀远胜于常人的力?量,本就该庇护弱者。
在姚静深的话出口后, 室内陷入一片寂然。
钦天弟子中?,只?有?陈云起是真正出身乡野的庶民,妙嘉虽是孤儿, 但自幼长在钦天宗, 又何曾知晓生民之艰。
此时人族九州仍笃信王权天授, 诸侯的权威来自大渊天子敕封,而世族为?诸侯治理疆域, 他?们的血脉天生尊贵,而庶民奴隶之子注定微贱, 存在的价值便是以劳作供养诸侯世族。
因此如桓少白,萧御和陈肆这等世族出身的子弟, 不说将身份低微的黔首与奴隶视作随意践踏的草芥, 但也的确不会将其性命看在眼中。
他?们自幼所受的教导便是如此, 所以当听到姚静深的话时,心中?惊异不必言说。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神情分明显出几?分不认同?。
十余年间形成的固有?认知,又怎么会轻易被?改变。
姚静深对他?们的反应也不觉意外, 温声道:“你们可愿与我同?行?”
同?他?去看看那些从未被?他?们放在眼中?的生民。
萧御与桓少白对视一眼, 一时没有?说话。
便在气氛有?些凝滞时, 姬瑶突然开口道:“好。”
顿时,其他?人都用有?些意外的目光看向?她。
姬瑶倒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值得匪夷所思?的, 姚静深所思?所想, 与她从前在九霄神域上所见都不同?, 她觉得好奇有?什么奇怪。
谢寒衣嘴角抿出浅淡笑意,大约是在场除了姚静深外, 唯一不觉得意外的人。
他?所认识的阿瑶,本就是如此。
谢寒衣抬手向?姚静深一礼:“姚先生高义, 我愿同?往。”
他?出自蓬莱,而蓬莱的道,从来都是兼济苍生。
陈肆看了看姬瑶:“阿稚去的话,那我也去……”
他?可是阿稚的兄长,当然要陪着她!
萧御沉默片刻,也道:“愿随先生同?往。”
他?答应了,桓少白便也无可无不可地应下,至于?叶望秋和妙嘉自不必说。
宿子歇见他?们都要去,也就随大流地答应下来。他?其实并?不认同?姚静深的话,但只?是去东境一趟,又没有?什么危险,去便去了。
洪水或许能在朝夕夺走凡人性命,却?不能将修士如何。
于?是钦天上下,除了上了年纪的吴长老,都准备远行,为?此,离开千秋学宫前,姚静深去见了许镜。
无论如何,他?和姬瑶都还挂着学宫客卿的名?头,要离开理应告知许镜这个学宫祭酒。
何况姬瑶离开,那每七日的阵道讲学也要暂歇。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千秋学宫弟子都得知了钦天将往东境一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实在不能理解姚静深的做法,毕竟学宫弟子多是世族出身,他?们又如何能理解庶民的苦难。
天元四十七年夏,上虞境内多处大雨。
六月初六,雨势持续,东境扶风郡决堤。
六月初九,上虞国君令有?司济扶风,弛苑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