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骁此番动作着实称得?上雷厉风行,不过?短短几日间,赵氏主支已被?族诛,大约是为了全赵氏最后一点颜面,他未曾将其?斩首示众,如今幸存的赵氏庶民?也要驱离淮都。
随着曾经自诩贵比王族的赵氏族人落魄离开淮都,三大世?族之一的赵氏,就?此在上虞落下帷幕。
只是看着这一幕,宿子歇素来没精打采的脸上忍不住露出讥嘲笑意:“上位者需要的时候,律法便终于有了用。”
上虞黔首都在为赵氏被?诛拍手叫好,他们只看到了赵氏犯下的累累罪行,却未曾想过?为何直到如今赵氏才得?以获罪。
从前赵氏中人触犯律法时,是隐瞒得?太?好以至没有人知?么?
不过?是因为在这天下间,权势更凌驾于律法之上而已。
天子与庶民?同罪,本就?是这天下最大的笑话。
姚静深转头看向他,少年的下颌因为用力绷得?很?紧,宿子歇身周似乎在这一刻笼上了厚重阴霾。
他为何不入法家?
因为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所谓律法,只是上位者排除异己?的手段罢了。
只是一句话,姚静深便大约明白了宿子歇心中所想,他的神情一时有些复杂。
姚静深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劝解宿子歇,因为这世?道本就?是如此。
“既然不喜欢,改了便是。”姬瑶却突然开口?,似漫不经心一般道。
于是身旁众人都看向了她,宿子歇回?头,神情中尚且带着几分茫然。
姬瑶对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一切便该你说了算。”
他既然不喜欢如今的秩序,那就?去改了它。
于姬瑶而言,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简单。
宿子歇却只觉得?不可能,他下意识回?道:“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为什么不能?”姬瑶淡淡反问。
“我只是……”宿子歇讷讷开口?,他只是个不受父亲重视,被?送来上虞做质子的儿子,他只是个修行天赋庸常的寻常人,他只是……
“这些,与你什么都不做有什么关系。”姬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神情仍旧如寻常一样冷淡。
这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响在宿子歇耳边,他愣在了原地。
谢寒衣低头看着姬瑶侧颜,脸上笑意不自觉地更深了些许。
他找了这么多的理由,其?实只是在逃避罢了,意识到这一点,宿子歇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连去改变的勇气都没有。
姬瑶没有多说的意思,她抬手示意,陈肆才要动作,却被?谢寒衣抢了先,推着素舆向甘泉楼行去。
我才是阿稚的兄长!陈肆震惊地看着谢寒衣的背影,追了上去。
姚静深拍了拍宿子歇的肩,温声道:“子歇,你该知?道,什么都不做,那什么都不会变。”
上虞, 东境。
这是入夏以来第一场暴雨,天地之间只听得一片沉闷而密集的雨声,抬头只见一片沉沉欲坠的铅灰。
接连三?日过?去, 东境上空分毫没有放晴的迹象, 仿佛天穹漏了一个大?洞, 雨水就从其中倾倒而出。
暴雨中,岷江江水翻滚着, 像是头蠢蠢欲动的凶兽。
此时若站在河岸向下望去,便可看见岷江水位在缓缓升高, 风雨中,江水冲击着河床, 浩浩汤汤向前。
岷江沿岸当属扶风郡的地势最低, 在这样的压力?下, 扶风郡中两年?前才修整过?的堤坝有不堪重负之势。
暴雨持续不停,终于,堤坝承受不住江水的冲击,在密集雨声中轰然垮塌。
“岷江决堤了!”
到了此时, 扶风郡郡守才终于慌了, 早在数日前, 便有修士卜出大?雨或会持续数日,有大?凶之兆, 却并未被?他放在心?上。而到了现在, 一切都晚了。
江水携不可挡之势铺天盖地而来, 淹过?草木山石,需要两人才能合抱住的老树被?拦腰折断, 混入江水中,很快便将沿岸田地屋宅尽数淹没。
抬眼望去, 只见水天已成一线,浑浊的泥水席卷着断枝枯叶,碎石砂砾滚滚而来,许多?人尚在睡梦之中就被?这头巨兽吞没。
扶风郡水患之事很快便被?上报淮都,不过?为了遮掩自身?疏漏与无能,扶风郡守自然用了不少春秋笔法,将上万黔首百姓的死伤轻描淡写地带过?,同时请闻人骁减免扶风郡来年?赋税,以赈济灾民。
这已是旧有惯例了。
因地势之故,自上虞立国以来数百年?间,岷江沿岸常有水患发生,最多?的时候,十年?间竟有六次,所?以朝中众人也都不觉扶风郡决堤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循旧例处置便是。
诸多?朝臣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能踏入这座大?殿的都是身?居高位者,扶风郡的水患就算再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