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气喘吁吁跑到自己眼前的萧景桓,璇玑适时地露出一点惊讶,但只有一点点,紧接着都随着跪拜被收敛在低垂的神色里。
自小被放养在行宫,早已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本领的萧景桓当然也毫无意外的抓住了这一点惊讶,他缓了缓呼吸,问道:“你是何人?”
早在见到他时就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怕自己带进宫的平民百姓说错话,连累了自己也跟着受罚,连忙出声解释道:“启禀殿下,此前长秋宫的管事太监因染时疫被抬出了行宫,长秋殿后殿存放的古琴、琵琶和几样乐器均有保养不善造成的损坏,因乐器众多且不好搬运,因此请了城中乐器铺子的匠人进宫修护。”
因着刚才是跑来的,这会儿萧景桓已经平复了呼吸,但心却难免的狂跳。
“本殿下看你眼熟得很。”
“民女叁个月前曾入宫为殿下演乐。”
“抬起头来。”
萧景桓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缓缓抬起头,他对这声音已经很是熟悉了,只是几次都没看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的相貌不算惊艳,只是一般的周正美人,她的衣衫简薄,身上也无甚首饰,虽然身子如同宫中的仆从一样微微前倾,可后背一点不显伛偻。
璇玑没有在这里耽搁太久,五皇子问过话后再无一语,小太监也很快带她告退了。见着他们离去,萧景桓也魂不守舍地回了寝殿。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从此之后,萧景桓梦里的母妃,终于有了切实的脸。
——
旁敲侧击低确定了前往长秋殿修复乐器的匠人需要十天左右,萧景桓总算松了口气。
能有十天,已经不错了。
晚上,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合计了很久,母妃并不是产子而亡,行宫中也并未为她办过丧事,她就像一只随风飞走的蝴蝶,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消息。话本和戏文他一概没看过,也不会往那方面想,但是因着行宫中正经主子还年幼,太监宫女平日办事说话都不算特别当心,也叫他听过不少或曲折或腌臜的八卦事。
“母妃的妹妹显然是个平民,那么母妃也该是个平民百姓了,难道是因为父皇强抢民女,所以才将母妃和我留在行宫吗?”
“还是说……母妃不会是已有家室,父皇强纳人妻,母妃以绝食要挟,父皇没有办法,只好在生下我之后放母妃归家,其实她还在人世!”
翻来覆去想了好几种可能,只是一想到母妃还有可能在世,萧景桓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趁着这会儿夜深了,贴身伺候的宫人们早就被他打发到偏房,估摸着早就睡着了,萧景桓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寝殿,一溜烟向长秋殿跑去。
璇玑在长秋殿最偏的下人房里正睡着觉呢,迷迷糊糊地感觉被窝里鼓鼓囊囊的,下意识伸手去摸,摸到一个小小的脑袋瓜。
她茫然的睁开了眼睛,与刚爬上床的萧景桓四目相对。
趁着她没开口说话,萧景桓急中生智道:“这是在做梦。”
璇玑死命地忍了忍,才没扑哧一下笑出声,但难免还是嘴角上扬了一下。怕他发现,干脆顺势将人抱进怀里,盖上了被子。
“景桓乖,快睡觉。”
猛地被她搂在怀里的萧景桓脑袋晕乎乎地,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把她叫醒问话?还是装作无事发生?
看着她将自己抱在怀里后很快的睡着了,萧景桓大气也不敢喘,想等着她睡熟之后再悄悄溜回寝殿,可是这样人抱着,虽然是在破败的下人房里,又硬又小的床,又重又糙的被,萧景桓的眼皮还是越来越沉……
夜深人静,屋中轻轻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璇玑睁开双眼,看着坚持了十分钟都不到的萧景桓只觉得好笑,好心情地轻轻拍了他一会儿,算着时间,璇玑起身套了件衣服抱他进怀里,又扯了个披风裹着,这才推门出去。
见出来的人是她,守在暗处的小太监连忙跟了过来,陪着她在如墨的深夜里朝五皇子的寝殿走去。
“姑娘,殿下这……”
“无碍,总要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这样聪慧,早早地就发现了我。”
秋夜寒风瑟瑟,风声隔着笼罩在脑袋上的披风呼啸而过,吹不到身上一点。萧景桓伏在璇玑肩上,听着风声,听着她们说话,也听着璇玑的心跳。
直到被放在熟悉的床榻上,又盖好了被子时,他才睁开了眼睛,只看到她推门而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