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桑又回到了那个云顶异境。
不同于先前的茫然,记忆的逐渐恢復,让宿桑开始忆起这座被他遗忘的天神殿。
神殿以黑曜石为底,和七四楼中的逆十字同样材质。宿桑站在入口凝望,这矩型神殿漂浮于空,上无顶棚,下无地基,中央是滩平滑如镜的池水。神殿边缘,巨型圆柱围绕,柱身雕刻神话故事,整体结构和希腊神殿有几分相似。
圆柱上缠绕一圈又一圈的白色愿纸,有点像去了铃鐺的风铃,可惜这儿也没有风。
除了无穷无尽的愿望,这里什么也没有。
「好狼狈。」
宿桑循声望去,那人一身素白宽袍,沉吟过后,赤脚起身,款步来到宿桑面前。
宿桑平视来者,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对方身份。
「还不是拜祢所赐。」宿桑勾笑,看向面前顶着他脸孔的神祇:「所以,我死了?」
「濒死。放心,程易和会把你救活。」神说得轻松,他微拍了下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而且我也答应过你,禁果成形前,你不会死。与白子的约定,你必定会赢。」
「那还真好。」宿桑很给面子:「听起来,神特别偏爱我。」他笑里藏刀,话锋一转,直问:「所以,祢有什么事,需要把我找来这荒凉的地方?」
神笑得莫测:「我以为你会有事想问我。」
「例如,」神摊手比向宿桑,提出疑点:「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和我长得一样?」
宿桑啊了一声,也真不是很在乎。他笑了笑,耸肩反问:「是有点好奇。这有很重要吗?」
神思索,嘴角仍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对我来说还好。」
他垂眸,朝宿桑勾起指尖。一条透明丝线延着他指末,蜿蜒至宿桑心口。两端相连一刻,丝线如同浸入浓墨,那条丝不知汲取了宿桑身上什么成分,墨红迅速自心口那头开始扩散,顏色最后停留在距离神指尖半尺左右的位置。
「但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重要。」
他看宿桑仍旧沉默,也不多说,摆手收回丝线:「但我看你并不想问这个。」
「我不喜欢事事问神。」宿桑环顾神殿,珀绿色的瞳孔里映着殿上无数祈祷:「如果永远只能走神写好的路,岂不无趣。毕竟,这里这么多愿望,不就代表你笔下故事总有缺憾?」
「确实如此。」神的笑很宽容,彷彿所有挣扎在他眼皮下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但你注定会向我许愿。宿桑,你会完成天神祭,向我献上禁果,就如同你现在会在这里见到我。」
「许愿吗?」
宿桑哑然失笑,他问:「那我的愿望是什么?」
神的笑容加深,他身上与宿桑唯一的不同,大概是那双透彻一切的黑眸。因为完全知悉,所以也什么都没有,全有全无的极端,到底是个相连的圆。
「你的愿望,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神语气温和,他往后退出一个空间。赤足下的镜花水月,重映宿桑在画里发生的一切。
「在七四楼,他人的恶意、孤立、针对,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你从无怨言,因为程易和在这,是这里让你遇见他。你原想就这样待到成年就好,琼的出现,却硬生生打破了这片寧静。」
宿桑很不想承认,在神面前,他少见的有种无力感。他不信神、不信命,可光与面前至高无上的存在对话,他就感觉自己被掐住咽喉,是任人宰割的弱兽。
神弯起那光照不进的眸子:「宿桑,你没忘记过你的心愿,你只是下意识不想面对。」
「你很清楚,十年前的天神祭,最后就只有你活下来而已。」
地下四楼,程易和佇立在窄小的空间里,凝望那幅内中有他的血画。
他完全失算,以前的七四楼地底格局和现在不同,也没有封魂画。程易和以为只有锈会有封魂画,不知道这里还会掛着这幅鬼东西,不然他绝无可能让宿桑见到这张画。
魂画连心,强行破坏封魂画会伤及画作关係人,但要毁画并不容易。某种程度上来说,封魂画是连接另个时空的媒介,画中蕴含的是神的力量,一般武器无法伤其分毫。
但程易和手上血剑也非凡器,它是曾经导致大量伤亡的邪钉「无怨」。
无怨特色,能以血祭短暂撕裂时空,堪称邪物收容处里数一数二的武器。然而,出色的能力总伴随高昂代价,无怨嗜血,剑上亡魂困锁剑身,渐与无怨融为一体,日夜侵扰持有者。除了程易和,碰过无怨的人都在数日内精神失常。
顾如等人也都晓得,程易和经常夜不能寐,好几次劝他换把武器。
程易和总微笑拒绝,没说过原因。
他举起无怨,剑尖直指封魂画。无形灵体盘绕剑身,疯狂索求他的血液和生命。
在画里待越久,宿桑找回完整记忆的可能性就越大。他不会放任这种事发生。
十年了,程易和还记得他和宿桑的赌约,天神祭会由他真正划下句点。
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