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琳仰着脸,嘴唇轻颤着,她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不孝?我为什么要孝顺你们?”
村民们听得呆了。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的?
孝顺父母乃是伦理纲常,任谁也不敢公开说这样的话吧?
潘小琳笑得有些诡异,“你们猜,我为何偏偏要在出嫁之前割腕?”
她的笑容让潘母忍不住起了一起鸡皮疙瘩,“为……为什么?”
潘小琳轻扬手臂,“因为这身嫁衣呀!我听说,身穿红衣的人死后会变成厉鬼找害自己的人索命。”
潘母的声音发颤,“你……你想找韩同索命?”
潘小琳笑了,“就算没有韩同,还有张同李同等着我,有什么区别呢?我对一个不熟悉的人没那么大的恨,我恨的……是你们呀!我身穿红衣自尽,就是要找你们索命!让你们全都下地狱!”
潘母愕然:“你恨……我们?我们可是你们父母!我们生你养你,你竟然恨我们!你怎么能这样不孝!”
潘小琳苦笑一声,道:“是吗?生我养我?我从记事起,每天都有许多活儿等着我去做,一天都不得闲着。我哪有一口饭是白吃的?”
她伸出自己双手,不用靠近便能明显地看到,那双手很粗糙,满是裂痕。
“大冬天的用冰水给全家人洗衣服,你们一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吧?你们的儿子游手好闲,吃得好穿得好,可我长这么大,一个鸡蛋都没尝过,这就你们的谓的养吗?呵……我那亲爱的哥哥,今天也不知道去哪儿赌钱去了,到这个时候都没有露面。你们把我卖了换的钱,是为他帮他平堵债吧?可是我就这一条烂命,下次他再欠了赌债,你们还有女儿卖吗?”
她冷冷地道:“至于你们所说的生育之恩……如果能选择,我宁可投胎到一头母猪的肚子里,也不想被你生出来!”
她望向王嚣,目光变得柔和,“我本想着,生活艰苦,忍忍也就过去了,只有我能找到一个对我好的人,熬到出嫁日子也就好过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对我好的男人,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苦海,我不嫌他穷,只要他待我好,我的生活总是有些指望的。可是你们却不许我跟他好,要把我卖给这世上最恶心的男人,只是为了钱!我人生的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那么活着……无非就是无尽的痛苦煎熬,我怎么还会愿意活下去?”
她轻声道:“二牛哥,也觉得我不孝吗?”
王嚣轻轻摇头,“我觉得,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称之为‘父母’的。”
潘母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回头望着潘父,一人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何成立一挥手,“带走!回衙门本官会好好审问此案!”
他回头对魏周拱手,再次向他告辞,“下官……这就去审理这两个案子,这便先行一步了。”
却见魏周用寒气森森的眼神正盯着他。
何成立:“……”
他一看这眼神,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告辞失败了,但是无论怎么想,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案子没办的。
忍不住露出一脸苦相,“大人,这……”
魏周开口道:“刚刚说过,倘若有人不亲手杀人,却用法子逼人自尽,也是有罪,对吧?”
“那……那是。”何成立声音微颤。
“这些人……”魏周指了指几个村民,“这些人无凭无据,造谣一个小姑娘,污蔑她的清白,导致她数次自尽,该怎么算?县令大人,女子的清白向来珍贵如生命,污蔑女子清白,是不是在逼她去死?”
何成立听得懵了,“这……”
魏周紧接着道:“如果我没凭没据就跟陛下说,何大人是个贪官,是不是也是想让何大人去死?”
“下官……没有贪污啊!再说下官一个小芝麻官,哪里用得着惊动陛下?”何成立快哭了,“此案下官定会查清楚,绝不会让大人失望。造谣传谣的人,绝对不会轻饶!”
围观的人们忍不住回头看向几个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人,见这几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是谁造谣传谣是非常好查的,只需把村民们一一问话便清楚了,他们可不会刻意替这些人隐瞒。
卢莹没想到魏周会为她抱不平,她心情激动,脸胀得通红。好在一直用布蒙着脸,没有让人看见。
见魏周没再说话,何成立试探着问:“下官先把他们带回县衙?那个造谣的等这两个案子忙完就会派人来,一定不会懈怠的!”
魏周奇道:“这事儿不用问我吧?大人要做什么事情去做就好。”
何成立激动得快哭了。
终于能走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转身招呼手下,带着韩同和潘父、潘母迅速撤离。
事情解决了,魏周招呼卢大夫和卢莹,问他们:“商量得怎么样了?要不要跟我走?我现在要去王千户家中接他母亲,你们若是想好了,收拾好东西,我带卢姑娘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