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转向一边,不看贺宁馨的眼睛,低声道:“你就知道欺侮我。——自从老国公爷去后,我受的欺侮够多了。”
说着,卢盈拿袖子捂了脸,呜咽着道:“国公爷若是还在人世,哪容得人这样对我不敬?那时候,就算是下人在我面前说话的声音大一些,都要被国公爷命人拖出去打板子。我怀飞扬的时候,因是第一胎,国公爷对我体贴备至,十个月守在我身边,从来不要通房妾室……下雨的时候,国公爷会给我备上上好的玉蓑笠,在家里穿,又将府里内院各个院子之间建了遮风避雨的抄手游廊,只为我方便行走。还有,冬日里,国公爷早早地就备好了银霜炭,将我们的院子拢上地龙,烧上火墙。管家有我娘家的婆子帮着照应,我只要服侍国公爷就是了……”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将当年同老镇国公简士弘的往事,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说。
贺宁馨听了有些脸红,偷眼向卢宜昭看去,却见她两眼越来越亮,嘴唇翕合,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心里微定,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老镇国公简士弘的遗书拿出来,再给这两人一个重锤。
隔间里面的简飞振听见卢盈的话,却眼睛睁得老大。本来很笃定是哥嫂不孝、忤逆嫡母的心里开始狐疑起来。娘以前明明跟他说,大哥是庶长子,怎么突然变了嫡长子,还说是娘自个儿生下来的?!
简飞扬早知道卢盈满口白话,一定都不意外,还是脸色沉肃地背着手立在一旁。
卢珍娴蹲在简飞振身旁,有些同情地轻轻拍了他的背两下,以示安抚。
外面的屋子里,贺宁馨见时机已到,便拿出她抄录的老镇国公简士弘的遗书,对屋里的另外两人道:“我这里有老国公爷的一封遗书。”又对卢盈道:“是真是假,一听便知分晓。”
卢盈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饶自唠叨不停。突然听说贺宁馨有老国公爷的遗书,忙要冲过来,道:“给我!——一定是国公爷给我的!”
贺宁馨退后几步,对卢盈道:“你再动一下,我立时烧了这封信!”说着,将信举在靠近灯罩的地方。
卢盈不敢再动,眼巴巴地盯在着她手上的信,不再言语。
贺宁馨便展开信,慢条斯理地念起来。
“宜昭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
……
若此鬟执意鸠占雀巢,李代桃僵,不肯相让,汝可取卖身契相胁,若仍不从,汝可示此书于吾儿飞扬,令其斩杀此鬟,为吾雪耻!
士弘
手书于大齐隆庆十六年四月七日夜五鼓”
这封信并不长,此时被贺宁馨放慢了速度,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如千斤重锤一样砸在卢盈和卢宜昭的心头。
“我这里还有卢盈你的卖身契。——卢盈,你要不要验一验卖身契上的手指印?”贺宁馨将最后一记杀手锏抛出来。费了这么大劲,不过是为了简飞振能认清卢盈的真面目而已。
卢盈先就尖叫一声,道:“我不信!我不信!——国公爷心里明明是有我的!我对他不起,他还能让我做国公夫人,他心里只有我!”又指着坐在长榻上,眼神越来越明亮的卢宜昭道:“这个疯妇有什么好?——让他如珠如宝地捧在手里!她又胆小,又懦弱,风一吹就倒!若不是有我,你们镇国公府早就烟消云散了!若不是有我,你们能熬得过那些日子?!”
隔间里的简飞振此时面如死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串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流了下来,滑落到地面上。
卢珍娴拿了帕子过来,温柔帮他拭去泪水。
外屋的贺宁馨见卢盈终于认了自己不是卢宜昭,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再接再励,问出更多的话来,坐在长榻上的卢宜昭突然起身,走到贺宁馨跟前,有些急促地道:“你把士弘的信给我瞧瞧!”言辞殷殷,十分恳切。
贺宁馨不由自主地就把信递了过去。
卢宜昭扫了一眼,立时便失望地还给贺宁馨,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的长榻上。
卢盈也冲过来,将那封信抢了过去,抱在手上一看再看,又哭又笑,道:“这是国公爷给我的信,我就知道!”
卢宜昭却在长榻上冷哼一声,道:“一封假信,也值得你乐成这样!——我早就对你说过,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别想以假乱真!”
贺宁馨大喜,看卢宜昭的样子,似乎已经清醒过来了,忙亲热地叫了一声“娘”!
卢宜昭从刚才卢盈细数同老镇国公简士弘往事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
那些往事历历在目,春花秋月,两情相依,又诞鳞儿,两个人都以为他们的日子会这样天长日久的过下去……
“你是……贺学士的女儿?”卢宜昭看向了贺宁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她的状况还不稳定,许多年前的事,她现在都忆了起来,而最近的事情,她却有些迷迷糊糊的。
贺宁馨忙点点头,道:“是,我爹正是贺思平,以前是翰林院学士,现在已经是左督察御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