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释世官。”
听到嵇恒的话,嬴斯年面色一红,也知道自己想岔了,嵇恒主张的分明是君臣坐下来,进行讨论,已促成最终的同意。
若是始终行不通,则也只能行逼迫之法。
不过若是真到了那时,只怕那些朝臣都会被扶苏换掉,用关东官吏替换,因而整体而言,就是以势压人。
让他们不得不同意。
只是扶苏相较其他君主的强横,会给予更多的体面,也会让臣子相对能接受。
思索片刻。
嬴斯年点了点头。
他沉声道:“我记住了,我即刻修书一份,上报给父皇,只是父皇会不会同意,我就不清楚了。”
嵇恒笑了笑道:“扶苏会同意的,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作为始皇之子,他有着自己的傲气,不会把本该自己解决的事,留给下一代的。”
“不过……”
“扶苏要做的事很多。”
“天下安宁,从大乱到大治的转变,不是那么容易转变的。”
“变国家,变治式,变生计,变民众。”
“一切才刚刚开始。”
听到嵇恒再度说出‘变国家,变治式,变生计,变民众’,胡亥也不由愣了一下。
他记忆已有些模糊了。
只隐约记得,这是嵇恒在狱中说的,只不过随着大秦局势日渐糜烂,大秦朝野的重心都放在了天下安宁上,嵇恒的宏图大志,也鲜少有真正践行的机会。
如今天下一统。
百废待兴,万象更新。
嵇恒当年在狱中所说,恐也会随之一步步落到实处,只是……那恐就是始皇当年忌惮的原因了。
因为若真的按嵇恒想法变了。
那还是大秦吗?
想到这。
胡亥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的大秦跟扶苏,还需要嵇恒出主意,去指明方向,但何时大秦能停下对嵇恒的需求,以及摆脱嵇恒对大秦的影响,他不知道。
只怕扶苏也不知道。
或许扶苏最终能控制住,或者根本就不可能。
嵇恒太恐怖了。
他就像是掐着大秦的命脉,一步步的驱赶着,大秦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行进,始皇知道,扶苏知道,自己知道,但都无法避免。
也都只能听之任之,甚至任其施行,而无所适从。
现在嵇恒又开始了。
只是大秦日后真的能停下吗?
胡亥沉默着。
他不知道答案。
也给不出答案,他只是一个黔首,现在这个棘手的事,需要扶苏或者是嬴斯年自己去回答。
另一边。
嬴斯年对此并无察觉。
他已回了书房,将嵇恒今日所说,无比详细的书信在了一张纸上,而后交给院外的侍从,让他们即刻交给扶苏。
很快。
这份书信就送到了扶苏案上。
地方小诸侯!
咸阳宫。
扶苏起的很早。
稍微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如当年的始皇一般,伏案批阅起了奏疏。
案上第一份是折合起的纸文。
见到这文书。
扶苏眉头微微一皱,他自然是清楚,这文书是出自何人之手,普天之下,能用这纸给自己上书的。
只有一人。
便是自己的长子。
嬴斯年。
这纸虽为始皇认可,但正如嵇恒所说,目前的造价太高,远高于寻常的制造竹简,因而并未传开。
日前只在小范围内使用。
他伸手,捏着纸的一头,将这份纸制文书掀开,只一眼,扶苏就脸色微变,等看完,脸色更显阴冷。
良久无言。
扶苏就这么看着,来回看了数遍,最终将这份文书放下了。
“做暴君吗?”
“趁着内外安定,天下定于一,众望所归之际,将一些可能影响天下的不稳定因素给解决掉。”
“这便是由乱至治的过程。”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
扶苏低语。
之前的他,对这两句话,感触并不深,只是感到有些窘迫,如今却渐渐明白了这两句话的含义跟重量。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是帝王的职责。
非是不能拖着,跟朝堂大臣和和气气,而是这样一来,只会将麻烦不断堆积,最终让大秦积重难返。
而要将这两句话办到,无可避免的要成为‘暴君’,因为这就是要做到刻薄寡恩,翻脸无情。
片刻后。
扶苏将这份纸制文书撕的粉碎,而后扔进了不远处的火炉中,有纸的进入,火势腾地一下高涨,将扶苏的脸照的通红。
待这份文书彻底化为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