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暗室中各色早点摆了满桌,就连一块糕饼上面的点花都颇为讲究,比起秦葶做的其貌不扬的野菜饼不吃卖相好上多少,味道强上几倍,何呈奕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松软,无端想起秦葶昨夜的病容,细嚼了几口却怎么都咽不下。
冷长清瞧出他分心,适时开口道:“这吃食殿下吃着可还可口?”
一句话便将何呈奕的思绪重新拉回,他下巴微扬,“不错。”
“昨日的事,已经有人报于微臣了,要不要臣将那不知死活的刘二”剩下的话冷长清未喧之于口,而是以掌为刀,在颈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其意不言而喻。
“将军有刀不斩草蛇,暂且留他几日,日后再杀也不迟。”他说这话根本就不是推辞,刘二那种人,定是要死的。
“是,”冷长清应下,随即又道,“还有一事,臣要禀告殿下,先不久臣同您说过,魏相长孙女入宫为妃不久便不明不白的死了,有人传言是被何成灼的宠妃所害,可这件事魏家始终得不到个公道,甚至没个像样的说法,自何成灼登基以来,本就多受打压的魏氏一族对此更是不满。臣与魏相之子交情颇深,魏家早就有弃暗投明之意。”
“这是好事。”何呈奕面色沉静,将手中糕饼放下,“魏相是三朝老臣,当初何成灼起宫变之际,魏相对他颇有微词,何成灼对他不满也属应当,只是这何成灼过于愚蠢,魏相虽上了年纪,可魏相之子正当壮年,手里还有些兵权,他不该得罪的。”
“这正是症结所在,何成灼打压魏氏,已经开始渐削魏家兵权,这也是为何魏家会下定决心要转投您,这么多年,我与您的旧部里应外合,您在此处慢慢织网,终等到今日了。”
“只不过”冷长清话说一半便有些犯难,“只不过魏家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何呈奕问。
“魏家之意,若扶持您上位,需要立魏家小女魏锦心为后。”冷长清一顿,“不过臣以为,这并算不得什么,魏家如今在朝中进退两难,他若要反,定要先向您讨颗定心丸,以保自家后路,臣觉得这交易倒是划算,魏家在朝中有威信,有魏家帮扶,一切可事半功倍。”
听了这个条件,何呈奕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就在敲了第三下的时候忽而冷笑一声,“不就是个后位,这有何难。”
何呈奕眼中,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在他这里是不可交换的。
冷长清便知他话中之意,便是允了,他这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松下,便听暗门那头有人轻叩两声。
他忙起身走向暗门处,小声询问:“何事?”
门外人说道:“大人,那个叫秦葶的来了,说要找殿下。”
“知道了。”冷长清转身回到桌前,“是秦葶来了。”
这倒让何呈奕很是意外,怎么今日偏就突然找到这里来了。
为防节外生枝,何呈奕从这间暗室中出去,当伙计将秦葶引入铁匠铺的杂间时,她正瞧着她的阿剩蹲在地上理杂物,脸上蹭了几道灰,身上也多多少少染了污渍。
一见他在此,秦葶一直放不下的心终于似一块石头落地,阿剩抬眼瞧他,反应有些迟钝,随后一双眼亮晶日的,站起来便唤道:“秦葶!”
“我不放心你,便来看看,见你在这里干活我便放心了,”随即,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野菜饼,还透着热气,她取出一个递到何呈奕的面前,“早晨没吃东西便走了,哪有力气干活,把这个吃了!”
何呈奕抬手便要接,秦葶先一步发现他的脏手,拿着野菜饼的手忙躲开,随后送到他嘴边,“手太脏了,我喂你吧!”
他乖巧听话的咬了两大口,看起来真的像是饿坏了一般,腮帮子鼓鼓的,似忙着存食的松鼠一般。
瞧着他这吃相秦葶便笑了,还不忘叮嘱,“慢点吃,别噎着!”
二人有吃有笑,这场面远远瞧着倒是温馨,皆落于暗门缝隙处的一双眼中,冷长清上下打量着这个叫秦葶的姑娘,若有所思。
两个野菜饼下肚,秦葶将巾布收好,“吃完了便好好干吧,今日我去赶集,待我回来在外面等你,咱们一起回家!”
“好。”无论秦葶说什么,何呈奕都一口应下,绝无二话。
因为何呈奕在铁匠铺做工的缘故,秦葶对这里每个人都十分客气,一方面是感激他们肯收下阿剩做工,一方面也是盼着他们能对阿剩照拂一些。
待秦葶走后,何呈奕便迅速摘下面具,撤下周身一股傻气,扭身入了暗室。
刚狼吞虎咽的塞下两个野菜饼,何呈奕觉得吃食都顶到了嗓子眼儿,用了一杯温茶才勉强压下,野菜的滋味不断散在胸腔里。
瞧出他面有难色,冷长清在身后神色复杂地说道:“真是难为殿下了,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多少了。”
“是啊,没有多少了。”何呈奕稍抬眼皮,暗室中的烛光照在他淡蓝的眼白之上,有光闪闪,却又有一抹晦暗。
果不其然,今日下工,秦葶当真就在铁匠铺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