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问安,刚要转下去,叫北堂岑拦住,命长仆端大椅来,让公子就坐在边先生下边儿,挨她近一些。
自举家回到托温以后,总有当朝权贵与豪门大族问及斑儿的婚配,更有甚者委派官媒翁上门,通言纳采。北堂岑烦不胜烦,斑儿也不愿离开娘,心神恍惚,几次垂泪。北堂岑干脆就挑了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为斑儿捐了一座三圣庙,取名‘承恩观’,对外便说公子而今已是修行的居士——她也没扯谎,观里的娘娘为斑儿取号‘玄览居士’,承恩观每逢初一十五布施,平日奉养老弱。斑儿行事老道,能够独当一面,只在她的跟前才百般撒娇。
而今斑儿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有两个很伶俐的孩子,是他收养在膝下,躬亲照顾,也住在儿童居,哥哥叫寄木,妹妹叫云庄。这样一来,斑儿在娘跟前进孝的时间就少了,北堂岑很想他,又不好总叫他来,会打扰他。齐寅就总笑,说得亏这是没有把公子配出去,还在一个屋檐底下呢,这就开始想。
小满方才一直在哥哥屋里和侄女、侄子玩,这会儿闹起来,腰身一拧就下了地,钻进娘怀里,晃着腿儿,牛筋与鹿筋铰接着的木头假腿儿‘嘎吱嘎吱’地响。
“好宝儿,就在娘身上吃,也没什么的。你哥哥小时候也在娘身上吃。”北堂岑托着小满的两肋,将她往上抱,放在两腿间,让长仆给世女摆饭,就摆在她桌上。虽然小满平时在锡林那儿的时间多,吃饭却没受锡林影响,北堂岑面上不说,心底庆幸得不得了。小满一手拿筷子,另一手握着勺,脸快埋进饭碗里,每口都像小老虎,把汤水吃了一桌子。
“这个饺子好吃,娘吃一个。”小满用筷子戳了蒸饺,举到北堂岑眼前。小孩儿吃的是小孩儿饭,少油盐,不放酱,北堂岑摇摇头,说“谢谢小满,娘不吃。”
“娘吃一个。”小满认真道“这个好吃。”
“咱们世女刚在前头照顾小锦鲤,回来又关照她的娘,可真是个小忙人儿。”花奉掩着唇笑,让金淙儿往上首看,世女又开始劝人吃东西了。正好梅婴在跟前服侍,听了花侧夫的话,也笑起来,手上动作也不停,将各样的菜色给家主夹在盘里,戏道“我的娘,这是你的造化,哪来此等好福气,世女拿着饺子递到嘴边儿孝敬,你还不吃?”小满因而也笑道“娘吃。”
“行,行,我吃。省得惹小满急了,你们这些爹爹叔叔的合起伙来对付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北堂岑叼了蒸饺,一仰头吞在嘴里,嚼两下咽了,虽调了香油,味道仍是淡得很,不知锡林命人在馅儿里藏了多少蔬菜,尝起来都串味儿。望着小满殷切的眼神,北堂岑摸摸她小脑瓜,违心地说好吃。
小满吃饱了饭就要下地去玩,北堂岑恐怕她又不安生,随处乱跑,对脾胃不好,三令五申之后才放她,点了素来稳妥的四个小侍子后头跟着,这才安心。
院内有小戏台,待吃过了饭,齐寅吩咐将两班小戏并耍百戏的都叫来,就在后厅摆设,侍人搬来卧榻摆放在上首,榻前两张雕漆案,一张放攒盒与酒壶,另一张预备着放点下酒的小菜。先生是一椅两几,公子和侧夫们都是一椅一几。
上房点起彩灯,沉麝与香灺筛了两坛石榴酒,待回来时,已经开戏了,头一出便是《建土封侯》。女娲未有诸侯,有女宓妃、姒宝。宓妃以姬水成,姒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宓妃为姬,姒宝为姜,二帝用师以相济。及东方部族叛,以父字为氏,九黎氏任智刑以强霸而不王,宓妃、姒宝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二帝修德,九黎之民自攻其君,则建土封侯。最初的二十八方国,其中便有显国,北堂岑喜好声势,又爱繁华,这出戏正合她心意。
这一厢锡林从席上转下来,给花奉、金淙儿回了酒,平叙兄弟之礼。那一厢梅婴叫人拿了几个食盒,装好家主素日爱吃的下酒菜和细果子回来,边峦轻轻唤了声‘岑儿’,北堂岑这才瞧见了梅婴,‘嗯’一声,心思还在玩上,道“你问吧,梅婴是随和的——锡林,你来。”
虽然搬去了单独院落,身边也有小侍子伺候着,梅婴却总是待在大房那里,听大房的使唤。倒不一定是习惯了服侍齐寅,边峦想着,更主要的原因是既能与世女亲近,见岑儿的机会又多,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往日见你的次数不多,可你的付出,咱们都瞧在眼里,实是大房依赖你,还有岑儿那里的针线要你做。”边峦因而离了席,斟了杯酒,起身对梅婴道“我敬你。”
梅婴听了这话,忙不迭捧杯斟酒,也不知是单给他回酒,还是给府内的侍人回酒,遂将另几名家主收用过的年轻侍人也唤到跟前。
沉麝、香灺是定王拨来的,他房里的玉柳、濯莲和花侧夫房里的云卿都是从母家成惠侯府里选的。边峦想着,这五个人倒不打紧,毛头小子,还浮躁着,只有梅婴这么多年竭尽心力地服侍岑儿,是个最贴心的人,因着出身不够,身份一直尴尬,边峦心里其实很喜欢他。“这原先是我的人,怎么边哥哥已先斟上了。”齐寅笑着捧杯,对梅婴道“我也敬你。”
梅婴此刻正受宠若惊,他同齐先生亲近,回酒也罢了,还劳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