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我知道你治疗腿,瘫倒在床,所以用心来安慰。”佳珲一扬下巴,道“给我看。”
来都来了,看就看吧。北堂岑掀开薄毯,露出左腿,褐黄的药渍在布帛上洇出一滩濡湿的痕迹,佳珲并未上前,微微偏转脑袋,略眯起她那只好眼。端详半晌,倏忽笑了“如果是以前,我会想取走你的命。”
“两手空空前来探望病人已是于理不合,竟还贪得无厌地想带点儿礼物离开。鹞鹰,都说入乡随俗,你也该学学中土的礼节和规矩。”
她脸上仍是那副成竹在胸的坦荡神色,摇头道“不懂你在说什么。”
爱听的怎么都能听懂,不爱听自然就不懂。北堂岑抬起脸盯着她良久,心弦却已然放松。可能是闷得时间太久了,觉得她来访,倒难得有些乐趣。从枕边拾起木匣,随手抛掷,说“蜜饯。”
“你的斗志一天天轻了,体重越来越增了。睡得久,起来动一动。”佳珲嚼着梅饼,酸得眼皮都痉挛,转身挪到桌前给自己倒茶,问“怎么没有仆人?”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我倒是想动动,下不去床有什么办法?这是伤筋动骨,好歹得躺个半月吧。”北堂岑百无聊赖地晃了晃右腿,枕着双臂道“这不是你要来,我才将跟前的人都撤了,免得传扬出去,人说我对府中仆侍过于苛待。”
“为什么?”佳珲发现水不烫,干脆拎着茶壶往嘴里倒。
“你的威名远播。”北堂岑乐呵着说反话,佳珲对此无知无觉,她认为本该如此,遂点头道“是的。”说着给北堂岑倒了杯茶递过去,难得的善解人意,一副世事洞若观火的得意神情,笑道“你的仆人渴望来见我,你让他们都不能见到我,这正常。这就是你们说的,不怕分得少,就怕分不到。”
她笑得好好笑,北堂岑接了茶杯捏在手里,并没有喝,赞同道“你说得对。”
那神色不似她往日诚恳,让佳珲觉得奇怪,不过站在北堂的角度上思考,也十分理解,遂朝前倾身,豁达地拍一拍她的臂膀,安慰道“唉,我懂。你被我智慧的语言折服。一天没见,就像过了三个秋天,何况是十几年。海变成田,你虽顺流而下,但你得正视对手的前进,是吗?”
她倒是爱说话,是不带嬉笑态度地认真学习过,还很会用典,零零碎碎,一套又一套。北堂岑觉得她的话有理,也确有些折服,不由点头称是。
“这段日子没听到你的消息,没想到学了不少,想是在馆驿埋头苦读,不知岁月。难怪玉兰会派你来,你有时确能让人感到忌惮。”
佳珲摇头,“你的语言不严谨,安巴灵武。忌惮不是用在盟友身上的。”
“是吗?”玉兰要考虑的事情更多,恐怕不会像她这般良实。北堂岑又坐起身,将右腿收回来,身子下压,听见两声清脆的弹响,感到大胯舒服多了,“希望日后我能严谨——那天我说,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龙马希望你和玉兰也能稳定下来,过平静的生活。”
“平静。”佳珲咀嚼着这两个字,“为什么是静?我不明白。”她拎上茶壶起身,坐到北堂岑的床边,用手蘸了茶汤,在自己的手心比划“静的右边是争,争就是抢。稳的右边是急,急就会乱。定的下面是走,走就会动。这些都不像你所说的。”
茶汤滴在被褥上,眼瞧着要湿一大片,北堂岑‘啧’一声,低头擦拭。佳珲这人不讲究,分明来做客,还把人家休息的地方搞得乱糟糟的。
官话到底还是陌生,佳珲说着说着就不自知地换回母语,“空猗曾经预言了先王的宿命,说她会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焚毁。曾经我们都以为那火焰是你的厄涅,她从寂静的夜中来,她的刀锋所向升腾起两团稠密的火云。那时所有人都说,是阿布卡赫派火神红疣化为凡俗之身,来阻拦先王,挽回她将犯的错。她是和尔吉安追所诞下的人王,当恶神的暴雪来临时,她应当献上所有的一切,挽回诸天神女的庇佑。所以先王扒去红疣的人皮,将她谴回十三层天的白山盛殿,那是她来的地方。先王说我们经受的苦难已经足够多,这世间依托着一口巨大的胞宫而存在,那里有着无尽的生命和永不枯竭的力量,那是前人所没有到达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到达。无论是神或人,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拦我们的前路——”
她的怒容倏忽显现。
迅疾如电,北堂岑扣住佳珲的咽喉,将她摁倒身前。万事万物都有周期,心脏的节律亦复如是,钝力重击前胸,确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使得心房异位,收缩能力丧失,最终停搏。她的面色将呈现短暂的苍白,随即因为窒息而青紫,脉搏陡然而下,心音戛然而止。
一秒、两秒。北堂岑臂膀上的青筋鼓动不息,骤然凸起的血脉为臂环所困,带来细微的痹痛与木然。晦暗的双眼闪烁不定,神门两道长筋隆起,腕骨底端一道深刻的凹槽。
“直到红疣再次出现。”
北堂岑打出那可能致命的一拳。
说实话,很有些痛。佳珲咬着牙吭一声,前额的青筋弹动,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口长气。她缓了一会儿,揭开衣服看了看。还好,完美的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