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着将卡片揣在前襟的口袋里,说“再见。”
理所当然的,回国之后北堂岑很快就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干她们这行的都是这样,浮花浪蕊,窃玉偷香,只要不流露真情,就不会有虎狼破门而入。别说什么情夫、爱人了,连儿子都不能太亲近,斑儿的户口一直落在孤儿院,她们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母子,却是领养关系。
北堂休整了两天,马不停蹄地赶往教母闹中取静的小园林,教母找她也没有旁的事情,就是问她儿子多大了。北堂岑一怔,说“儿子在我妈妈那儿,我妈妈不是好惹的。”
当年她十二岁就敢在布鲁克林的街头暴揍毒贩子,被教母一眼相中,一打听才知道她妈妈更是狠人。罹患ptsd不能自理生活,每天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后因过失杀人而单亲携女远走她乡,谁知又被全球儿童安全组织剥夺了抚养权。北堂岑流落在漏洞百出的收养系统里,不管把她送到哪里去,她总能成功离家出走,从寄养家庭跑回妈妈身边,是远近闻名的问题儿童。教母为了把她妈妈弄到疗养院接受治疗,派出二十人军团,谁能想到她妈妈在自家院子里挖了战壕,用网球发射器往屋子里扔酒精泵,炸伤五个,烧伤三个。如果能把北堂母女都收入麾下,教母简直不敢想,她该是多么开朗的犯罪集团头目。
老太太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终身不愈,但她在绝望中再次找到抗争的办法。她老人家现在是非洲一个非营利性反偷猎组织的培训教官,首屈一指的追踪人员,因巨幅纹身而喜提绰号‘bcktir’,其攻击力堪比黑虎蛇。她战斗过,也幸存了,然而没有照顾好女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爱是常觉亏欠,没有谁比她更适合承担保护弱势动物的任务,她将每头野生动物都看成当年尚且幼小的女儿来珍视。北堂岑每年六到九月都不见人影,这么大的人了,背着长颈鹿水壶说‘妈妈要带我去看动物大迁徙’,如果教母敢说一个‘不’字,老太太那沙包大的拳头下一秒就会砸在她的鼻梁上。
“你这个妮子有信任问题,是毛病,得治。我招惹谁也不敢招惹愤怒的母亲,你妈妈就够我喝一壶了。”教母从口袋里取出朴实无华的信封递给北堂,回忆着信中的内容说“墨尼佩学会诚挚地感谢您,职业是国际货运的东方女人。真正的英雌,但行好事的墨尼佩之友,愿墨尼佩学会有幸为您及家人的教育、娱乐、深思和知识共享提供多种体验。我就是多管闲事,问问你儿子是不是上学的岁数。”
人世多错迕。生活本来就是充满突发事件的一团乱麻。北堂岑是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把斑儿送进墨尼佩学会名下的高校。
斑儿这孩子成天傻乐,无忧无虑的,入校半学期没看到他在学业上有什么成就,倒是参加了好几个社团,交了不少好朋友。这样其实也可以,北堂岑对他并没有什么要求,多看点书和多吃点饭也差不多,只要能平安长大就行。斑儿问她能不能邀请好朋友到家里来过周末的时候,北堂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个孩子很少提什么请求,既然提了,哪有不满足的道理。
从上午就开始准备,灶上小火坐着牛腩,在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家务活看着不多,做起来很琐碎,北堂岑实在有点累了,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断断续续三个月,淫秽杂志还没看完,搭在她的胸口。其实低俗到这种程度,已很难引起人的欲望了,北堂岑更多是抱着一种猎奇的心态和有始有终的习惯继续阅读,按照她的习惯,睡觉时书总用来遮光,但想把这本彩色插图的杂志盖在脸上,即便是她也需要一些心理建设,而且给人的观感也不好,太猥琐了。
金淙进屋的时候,恍然生出一股错觉,好像是思念穿越时空,回到几个月、乃至于更久以前。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北堂女士在他的生命中刚刚出现三个月,更久的以前,她们应当是不认识的才对。
北堂女士的长发一如既往地顺着肩头铺在地上,如同奔涌长河,巨幅胸膛随着呼吸起伏。金淙感到地板都摇晃起来,简直分不清这是在陆地还是在游轮。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是完全的开心,三个月了,北堂女士没有联系他,肯定是不喜欢他。而且这样一名女士,她身边肯定围绕着很多男人吧?都是那种体态修长,谈吐成熟,风月场上游刃有余,各种体位手拿把掐的熟夫。金淙不晓得自己对熟夫到底有什么心理阴影,反正就是很抵触,他觉得北堂女士看上去就像是喜欢熟夫的样子。
“那是我妈妈,最近休假在家。”斑儿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刚刚看了,家里没有饮料了,我去买点。你还喝接骨木气泡水对不对?我再给妈妈买点水果和零食。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超市有点远,我骑车快一点。”
还跟他一起去呢,金淙恨不得斑儿快点走。他摇头,但又觉得自己对斑儿有一些长辈的责任,于是很温柔地说“别着急,路上注意安全。”然后把他轻轻推出门了。
斑儿摸不着头脑,骑着自行车很快就消失在山路上。金淙在玄关又站了一会儿,才走到沙发边,抱着膝盖看着北堂女士。
她的工作肯定不是单纯的国际货运,否则对人的目光何以有如此敏锐的感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