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在宋大人手里。
宋大人年轻有为,再看自己的丈夫却做了十年樵夫,这叫何秀秀怎么能安心呢?
她生怕这些恭维与好处都是裹了糖的砒霜,生怕自己哪里行差踏错就会被揪住把柄狠狠收拾,就连花夫人表达出的善意,在她看来都是高高在上地施舍,她只能接着,只能感激,不敢有一分一毫的僭越。
可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以为雍容华贵的花夫人跟一个小姑娘抢肉吃,这个姑娘还是为了保护珠珠被掐得满手青紫的好人……
何秀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那些高高在上的俯视,全是她畏惧之下的臆想,人家花夫人压根就没想跟她摆什么官夫人的派头,反倒是她自己心小了。
何秀秀不由羞惭。
“婶婶想什么呢?”花宜姝忽然伸手往她盘里放了两根烤肉,“再不多吃些,就都要被安墨抢光了。”
安墨不满地嘀咕:“明明你自己也吃很多。”
花宜姝斜眼睨她,“说谁呢?”
安墨秒怂,“说我自己,我自己。”
何秀秀不禁笑了出来。原先心中有事,看花夫人就像隔着云雾看天上仙女,现在心事没了,方才觉出原来她是人间烟火里的可爱女子。
一顿饭吃了个把时辰,等何秀秀带着女儿回去时,明月已上柳梢头,纱灯还顾瑞秋风。
她第一次在这座气派的府邸里挺直背昂起头,在夜风里端详周围人的面貌。
几个侍女提着罩纱灯走在前边引路,另有两个侍女一左一右,分别搀着她和女儿,这些人个个神态恭敬,见她望来还关切道:“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何秀秀看着这些小心的、讨好的笑脸,连她自己也奇怪,怎么之前会觉得人前倨后恭、笑里藏刀呢?
凉亭内,花宜姝吃得打了个饱嗝,和同样打着饱嗝的安墨在湖边散步消食。
安墨:“吃得满身味,又要洗澡了。”
花宜姝:“事情解决了?”
安墨:“那是当然,林侍卫是个好人,你之前误会他了。”
花宜姝但笑不语。
迟到补更 熏香,谁能拒绝一个香香的人……
凡人不知明月心事, 明月却已不知照过多少次凡人的镜台。
月光挥洒,琉璃镜前,烛火昏黄, 照出天子深沉的眉目。
副统领觑着天子面色, 说道:“这是京中头一回来信,随信而来的,还有太后娘娘给卑职下的命令, 要卑职一路小心护送,力劝陛下尽快回京, 并替她……观察夫人的品行。”
副统领说完,就见天子眉心蹙了一下,似乎对此不满,但最终他也并未多提一个字,只是看完了那封信,便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巫州的事如何了?”
这件事可比掺和进天子的家事好处理多了,副统领连忙道:“兵力已经就位, 张统领已经探查完了附近所有路线, 只是忠武将军被其他事情绊住, 难以及时赶赴巫州。”
李瑜:“何事?”
副统领面色古怪:“据说是家事。”
李瑜也拧起了眉头,忠武将军虽说已是三十二岁的高领,但至今未有妻妾, 这也是当初李瑜看热闹时虽然不满忠武将军这么大年纪有些配不上萧青,但当他像小伙子一样去追求萧青时,他依然没有出口阻止的原因。
所以……家事?忠武将军无亲无故,府上连个打秋风的穷亲戚都没有,哪里来的家事要他去料理?
要是之前, 没有了忠武将军这一员大将,李瑜一定不能放心放人去攻打鬼楼,不是鬼楼太强,而是他不想看见死太多人,就像他在遇见猛兽时会立刻避开,不是打不过,而是哪怕打死了猛兽,也难免会受一些伤,不值当。
但如今就不同了。李瑜看向坐在身边的李锦元,道:“二叔,既然忠武将军不能,那么此事就只能交给你了。”
因为女儿被鬼楼的人劫过,还抄出了静尘庵那么个腌臜地方,李锦元对鬼楼深恶痛绝,要是晚了几日,要是没有李瑜相助,他真不敢想年幼的女儿会遭遇什么。因此听见侄子将这件大事交给他,李锦元自然高兴。
一是多年来他的武功并没有荒废,正好可以证明自己的本事;二是他多年未回京,要是能在回去之前立件大功,名声上也能好听些;三是……分开多年,侄子还能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给他立功的机会,他确实没忘了自己这个叔叔啊!
李瑜简直不像是他那个心胸狭窄的哥哥所出,他当年的的眼光没有错啊!
李锦元高高兴兴接下了差事,便起身告辞。
月照花林,李锦元穿过桂花香弥漫的园子,远远看见小院中仍旧亮着的灯笼,心中不由添了暖意。
当年名满京城、踏花煮酒时,他也曾想过迎娶第一美人为妻,可时移世易,历经沧桑,如今才知柴米油盐、人间烟火的可贵。
只是……秀秀这几天心神不宁惶惶不安,他不但不知晓该如何安慰,甚至明日还要离开她们母女赶赴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