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寥落星辰之下,听着周而复始的涛声,杨瀚的六识不由自主地变得敏锐起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处于暗处,不管是那个神秘人还是青白二女,都不会再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的路人,他最大的优势消失了,必须得步步小心。
“神秘人?”杨瀚突然想到了方才那个黑衣蒙面人,立即一纵身向一层甲板掠去。他是从二层甲板上直接跳下去的,足尖刚一沾地,身形立即一旋,冲向陶景然的住处。
一灯如豆,陶景然坐在榻边,右脚放在陶盆里,左腿架在右腿上,一边俯身用毛巾擦着脚,一边哼哼唧唧地唱着大宋时代的流行歌曲:“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
“呼!”房门被拉开了,陶景然吓了一跳,向门口一望,就见杨瀚正站在门口。
陶景然一脸错愕地问道:“瀚哥儿,什么事?”
唱个艳曲儿不犯法吧?本朝开风气之先,官府管天管地,不至于连拉屎放屁都管吧,再说了,这词儿可是咱大宋徽宗皇帝的大作啊,烟花柳巷里一直传唱着呢。对了,瀚哥儿也不是官差啊。
杨瀚眼神儿错动了一下,陪笑道:“哦,小弟一时不慎,遗失了一粒耳珠。原本在怀里放得好好儿的,仔细想来,只有上次应陶兄邀请,在此与兄畅饮大醉时,曾取汗巾擦面来着,想是……那时不慎带了出来,”
陶景然问道:“什么耳珠,很珍贵么?”
杨瀚道:“只是米粒大的一颗珍珠,自然谈不上珍贵,只是那是家母生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在杨某而言,自然是再没有比它更珍贵的了。”
陶景然“啊”地一声,急忙把另一只脚也擦干净,趿上便鞋,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道:“这舱里我倒不曾怎么收拾过,不过每日里出来进去的,却也不曾发现过有什么珠子。”
杨瀚走进去,一把拿起蜡烛,打个哈哈道:“深夜打扰,已经很失礼了,可不敢劳动陶兄再陪我找珠子,陶兄且请宽坐,小弟自己找找就是。”
杨瀚说着,却也毫不客气,就举着灯,在铺底桌下,四下里翻找了一番,趁陶景然不注意,他还用手背蹭了一下那个洗脚的陶盆试其温度,水盆犹温。在四处翻找的时候,杨瀚自然也是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最多也只侧对陶景然,绝不以后背示之,唯恐遭了他的毒手。
一番搜索下来,杨瀚并未找到什么东西,其实他急急闯来此处,只是想看看陶景然在不在、在干什么,是不是他心中猜测的那个黑衣人。入室搜查,也是因为既然已经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借口,就得装模作样一番,原也没指望一定能搜出什么。
他以找珠子为借口,顶多搜搜床底墙角什么的,许多东西都不能翻动,比如陶景然那口装佐料的小箱子,还有装细软财物的一口大箱子,就没有打开翻找的道理,就连人家的床铺枕头他也不便翻动,只能借着搜查床底时,另一只手撑扶床沿,用力压压,感觉一下下边有没有藏着利器。
陶景然任他搜了一遍,待他起身,这才笑吟吟地问道:“瀚哥儿可找到了么?”
杨瀚摇摇头,沮丧地道:“哎,只怕是真的遗失了。小弟打扰了,陶兄休息,小弟告辞。”
陶景然安慰道:“一人藏物,千人难寻嘛,丢了东西,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今天是十二号吧,我听老人说过一个法子,方才用这法子帮你掐算了一下,你要找的东西,应该是没丢,我推算的方位,是在一个边角的地方,可能是一处环境的边角,也可能一幢房子的边角,甚至是一个口袋的边角,瀚哥儿再多找找。”
“多谢陶兄,请歇息吧,小弟告辞。”杨瀚自然不全陶景然装神棍算出来的什么边边角角,向他告一声罪,便退出了舱去。
舱房中静了片刻,再度传出了宋徽宗所作的那首《醉春风》,陶景然的嗓子微微有些沙哑,这曲儿唱起来别有一番韵味:“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
“难道真不是他?不然,他在不知会被人盯上,不知会有人来他房间一探究竟的前提下,会能提前做出如此滴水不漏的设置,这个人的心思之缜密,也未免太可怕了!”杨瀚默默地想着,一时也有些迷惘了。
杨瀚睡得很晚,所以早上起得也晚。他是被一阵争吵声给闹醒的。吵闹声就在他的舱室外响着,杨瀚不耐烦地穿起衣服,走过去一拉舱门,就见好多人正围着船老大,拥堵在他门口,在那儿理论着什么。
其中一个大汉揪着船老大的衣领,怒道:“来来来,大家都来评评这个理儿。”
船老大身材墩实,比他足足矮了两步,下盘低,倒是在船上立得稳当,此时也不还手,只是把一双绿豆眼乜着船客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哼哼地道:“你放手!”
那大汉声如洪钟,大声嚷嚷道:“大家都是你船上的客人,你身为船主,岂能厚此薄彼?就是他上舱的客人付的船钱多,他住得宽敞,吃得丰盛也就罢了,为何连热水我等也只提供一壶,他上舱的客人就有大桶大桶的热水用来沐浴?”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