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回倚在车厢上神思倦怠,他轻轻摇了摇头,“现在不吃,你放着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累极了,闻言阿连不敢不从,放下糕点就赶忙下了马车。
马车动起来,车轮像是碾过了石子,猛地颠簸了一下,玉回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额上顿时挂满了汗珠。
池楼与何堪的尸首不断在脑海里闪现,四处迸溅的血像锐利的剑向他袭来,突然之间他看见了伏隐,看见伏隐在关巷河中挣扎,冰冷的水没过他的头顶,伏隐哭喊着朝他伸出手,面容肿胀,血水顺着河水流向他的掌心。
玉回连忙低头看去,却发现他站在一池粘稠模糊的血液里,双脚被腐蚀得只剩下骨头,他的双手被铁链吊起来,眼看着血水往上涨,他只能奋力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铁链的束缚。
在慌乱之中他看见了傅宴存的身影,他大声叫喊着傅宴存的名字,可傅宴存看着他一副神色痛苦的模样,下一秒傅宴存口中就涌出了鲜血,血水在瞬间淹没了他。
车窗突然被叩响,玉回从幻想里抽身,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一般,他脸色煞白地看向车窗外。
胡景行骑着马,居高临下地朝玉回看去,看见他额上被汗打湿的发时皱了眉,“九殿下?”
玉回仍旧惊魂未定,他看着胡景行,勉强点了点头。
“殿下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什…么?”
玉回茫然地看着他,脑海里还是一团浆糊,显然还没明白胡景行再说什么。
见状胡景行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那晚的事,那个男人是谁,殿下难道是想要搪塞过去吗?”
听见胡景行这样说玉回才勉强反应过来,他笑了笑,道:“这些事情我一定会解释的,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说完玉回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围。
弘光阁离皇宫不算远,如今宫门已近在眼前了,胡景行自觉不妥,扯了缰绳行快几步往前去了。
应付过胡景行玉回勉强稳了稳心神,他想起那晚的情况,池楼死后傅宴存让他宽心,准备送他回了弘光阁,可刚走了几步傅宴存又吐了血。
玉回看了看手掌,当时傅宴存的血沾满了他的手心,滚烫的血却让他浑身发冷。
傅宴存的情况或许比他们想的都还要糟糕。
马车停下来打断了玉回的思绪,他扶着阿连的手下了马车,看着眼前高大的宫门顿觉一顿眩晕。
阿连感觉到玉回的紧张,连忙抓紧了他,附耳问道:“殿下你没事吧?”
玉回抓着阿连的手站稳了,小幅度摇了摇头,示意让阿连跟上玉贤他们。
他们被侍从引去了初来定朝宴饮的宫殿,玉回跟着玉贤身后,进门时瞥见了站在门口的傅宴存,顿时住了脚。
“皇兄?”
身后传来怀婵的声音,玉回忙醒了神,再看了傅宴存一眼才跟了上去。
定朝一众大臣见了三人纷纷起身向行礼,玉回朝皇帝见了礼就跟着玉贤落座了。
席间并未安排歌舞,皇帝简短地向鄢朝表达了歉意,庞允承立即表示明日就要启程会鄢朝,皇帝连连应下,众人心事皆了了便都心安理得地动起筷来。
玉回看着眼前精致可口的佳肴却实在没什么胃口,他想着门外的傅宴存,勉强吃了些也是食不知味,便抬手让阿连过来。
“你去同二皇子说我要出去透透气。”
阿连领命去了,玉贤听了只忧心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了。
行至殿外,玉回径直往傅宴存站的地方走去,聂舒与陆子禾站在傅宴存左右,见到玉回来了先是愣了接着急忙行了礼。
傅宴存见玉回来了站得笔直,沉声道:“见过九殿下。”
玉回自然没有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微微颔首,眼神在傅宴存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阿连站在玉回身后有些局促,他知道傅宴存和玉回的关系,一时说话有些结巴,“殿下有些醉了…就你…你带着我们殿下…四处…四处转转吧…”
傅宴存的眼睛一直垂着,眼神不与玉回有半分的接触,闻言应了下来,转身嘱咐聂舒要打起精神来,说完便跟着玉回一起走了。
二人行到静谧之处便颇有默契地停了下来,阿连见了连忙退后,尽职地守在几步之外。
玉回环顾四下,连忙伸手握住傅宴存的手,神情紧张地看着他,“你这几日是不是没休息好?”
傅宴存覆上他的手,扬唇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他的笑容有些苍白,让他的话格外没有说服力。
“你那日又吐血了,叫我怎么不担心你?”玉回紧紧地抓着傅宴存的手,压低了声音显得格外地迫切。
如今正是正午时分,日头正毒,傅宴存抬手遮在玉回的额边,“等忙完这一阵我一定好好歇息,你们说好什么时候启程了吗?”
玉回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庞大人说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