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罗斯托夫伯爵一起去找了皇太子。”
“皇太子?”德·拉罗舍尔伯爵重复了一遍,“这倒也不奇怪,那么沙皇已经知道了?”
“应当是知道了。”吕西安说,“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似乎这样向我暗示。”
“所以您一个人已经完成了谈判?”
吕西安愣了一下,“我并没有不尊重您的职权的意思……”
“您误会了,”德·拉罗舍尔伯爵微微勾了勾嘴角,“我不是介意这个,正相反,我很高兴您给我们的谈判开了一个好头,我会确保您的贡献得到应有的奖赏。”
“谢谢您。”吕西安想不出什么别的话来说了,他有些羞愧,自己竟把德·拉罗舍尔伯爵当成了那种对职权和奖励斤斤计较的心胸狭窄之人,那类人如今充斥着各个部门,只要他们认为别人所做的事情侵犯到了他们的职权范围,就会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凄厉地喊叫起来。
“另外,请您以您自己而非弗卢朗部长的名义邀请沙皇来参加明年的世界博览会吧,他们会答应的……您可以让大家认为沙皇是看在巴黎伯爵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
从吕西安的眼睛里来看,德·拉罗舍尔伯爵这一次可真是震惊到了,“我没想到您会主动替巴黎伯爵着想。”
“我是为了您,不是为了他。”吕西安鬼使神差地说道,当他反应过来时,他真恨不得用钓鱼线缝上自己的嘴巴。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德·拉罗舍尔伯爵,幸运的是,伯爵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冒失话而生气,吕西安甚至莫名地感觉伯爵的心情似乎也变得比刚才更好了些。
一个俄国外交官从隔壁的会议室走了出来,“先生们,我们要接着开会了。”
大家重新回到会议室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个黄铜的标志牌,上面用俄语和法语写着坐在此处的官员的名字。
谈判接着进行下去,双方的官员用四平八稳的声音念着自己手里的文件,而文件的内容完全是在自说自话,这样的场景本就无聊,对于了解到这样的全员对谈毫无意义的吕西安而言,这一切就显得无聊透顶了。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俄国官员,对方的眼神也是随着每分每秒地过去都在变得更加迷离,因此他趁人不注意,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捧在手里,做出低头阅读的样子,实际上则是闭上眼睛,开始打起盹来。
“关于土耳其的问题……”弗卢朗部长那沉浊的小舌音实在是具有催眠的功能,那声音越来越远,“1856年的《巴黎条约》,1878年的《圣斯蒂凡诺条约》和1882年的《柏林条约》都重申了土耳其的独立地位……”
弗卢朗部长的声音消失了,吕西安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前天晚上,他正跟在阿列克谢的身后,朝皇村中学走去……但这似乎又不是前天晚上,他看向周围,地上并没有积雪,而道路两旁种植的梧桐树则亭亭如盖,绿色的叶子在他们的头顶上织成碧绿的穹顶。
他们走到皇村中学的门前,大门开着,阿列克谢轻轻一推,“您先请。”他指着打开的大门,对吕西安说道。
与上次一样,他们又来到了阿列克谢的那间旧寝室里,吕西安想起之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他的脸因为尴尬而越来越烫。
他转过头,想对阿列克谢说些什么,可对方的嘴唇已经突入其来地落在了他的嘴唇上——一个不容置疑的吻。
这个吻终于结束了,吕西安推着对方的胸口,让阿列克谢后退,月光照在对方的脸上,吕西安感到自己的心跳都暂停了一拍:和他咫尺之遥的,竟然是德·拉罗舍尔伯爵的脸。
吕西安一下子惊醒了,他在椅子上猛地抖了一下,差点摔了下来。
他惊恐地看向四周,幸运的是他的位置比较靠边,因此并没有引来什么注意,只有坐在对面的那个俄国人被吓了一大跳。
吕西安抱歉地朝对方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房间实在是热的吓人。”他看向烈火熊熊的壁炉,对自己说道。
谈判又进行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午餐的时间,无论是俄国人还是法国人的脸上都露出谢天谢地的表情。
午餐同样丰盛,俄国人秉持着他们一贯的待客之道,所有的菜肴都是请圣彼得堡最好的厨师在外交部大楼的厨房里现场制作的。俄国人显然是塔列朗的信徒,这位本世纪初的伟大外交家曾说过,“外交官的最好助手就是他的厨师”。
吕西安一边用着从黑海岸边送来的鲟鱼子酱,一边观察着坐在一起的德·拉罗舍尔伯爵和俄国外交大臣,至于弗卢朗部长早已经被实际的掌权者们默契地无视了。伯爵和外交大臣凑在一起,低声谈论着什么,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两人也许算不上是相谈甚欢,但看起来谈的也算顺利,很明显,沙皇在谈判之前是和他的外交大臣通过气的。
既然和阿列克谢的交易算是完成了,吕西安终于有时间想一想刚才那个荒唐的梦——“荒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