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落山,滑冰者们才意犹未尽地回到温暖的宫殿里,喝下仆人们准备好的用来暖身子的伏特加酒。他们脱下受了潮的衣服,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吃晚餐的礼服,七点钟的铃声一响,所有人都准时来到餐厅。
餐厅里放满了各式的花朵,玫瑰花和蝴蝶兰在温暖的空气当中吐露着芬芳,混杂着新鲜海产的腥味和用来去腥的柠檬汁的淡淡酸味。客人们挤满了皇后陛下的小餐厅,他们身上的麝香和龙涎香的味道又混杂在原有的气味当中。
晚餐的气氛非常融洽,正如阿列克谢向吕西安保证的那样,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谈起政治来。那位莫斯科大学的教授谈到一种美国的新发明,能够将声音刻录在某种圆盘之上,这引起了宾客们的讨论,一些人认为这发明意味着以后要欣赏音乐都无需前往剧院了,而另一些人则嗤之以鼻,皇后本人也表示她还是希望听到真人的歌声,而不是机器。
当第二道烤肉和勃艮第的名酒一起上桌时,餐桌上的话题又转移到了轰动圣彼得堡的一桩通奸案件来,这些大人们在谈起此类的桃色新闻时候的样子和在街角窃窃私语的马车夫和洗衣女仆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所谓的“战神广场事件”,实在是一桩令人捧腹的闹剧:一个九品文官的太太,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同时引得米留什金公爵和德米特洛夫亲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了幽会方便,她在战神广场租了一间小公寓,让两位大人都以为是自己出的钱,于是她自己就平白吞了一份房租。她给两位大人平均分配了时间,并严格按照时间表来操作,有时候前一位刚刚下楼,后一位的马车已经出现在了街角,就这样过了一年多,双方都不知晓对方的存在。
一周前,她正在那间公寓接待米留什金公爵,可本该去歌剧院的亲王大人却突然而至,原来那天晚上女高音因为感冒而倒了嗓子,歌剧院不得不停演。这小小的感冒引来了大大的麻烦,两位大人——一位只穿着内衣,一位则衣冠楚楚——在客厅里四目相对,都以为对方给自己带了绿帽子,至于那位做丈夫的九品文官早已经被他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两位御前会议的成员当场打了起来,从客厅一路打到街上,米留什金公爵没穿裤子,而德米特洛夫亲王的上衣都被扯成了碎条子,让街上的贩夫走卒看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第二天的御前会议,这两位先生出席时候都化了妆,”沙皇笑着用餐巾擦去沾在他的大胡子上面的汤水,“你们知道吗,青紫的脸上扑了粉,就像是盖了霜的茄子一样滑稽。”
“我问他们,‘两位大人,你们这是怎么了’,”沙皇接着说道,“可怜的老米留什金,他似乎是想要挤出一个笑,但他的嘴唇破了,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陛下做了一个鬼脸,模仿了老公爵当时的样子,引来众人的一阵大笑,“他对我说,‘陛下,是因为感冒’!”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有人凑趣道,“只不过感冒的不是公爵罢了。”
而后话题又转到时装上,女士们一边用饼干蘸着杯子里的马德拉甜酒,一边讨论着时兴的帽子款式,一位将军建议女士们把石竹花别在帽檐上,这个建议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称赞。
晚餐终于结束了,大家随着皇帝夫妇站起身来,到隔壁的吸烟室里去,陛下心情很好,他决定要玩“巴莱球”,这是拿破仑三世最喜爱的游戏之一,类似于台球,只不过是用手抛掷,而非用球杆击球。
众人围在球桌旁,看沙皇和西班牙来的德·西多尼亚公爵夫人一道玩球,每当陛下抛球的时候,他们就发出一阵赞叹,同时装出一副懂行的样子,做一些故作高深的评论。皇后留在吸烟室里看了一会,等她觉得无聊时,她就带着全体女宾移驾去了隔壁,那里已经为她们摆好了玩纸牌的桌子。
阿列克谢和吕西安一人手里拿着一杯白兰地,靠在桌边,看着那个宝贝的小球在绿呢桌面上滚动着,“您今晚想不想出去转转?”阿列克谢突然转向吕西安问道。
“去做什么?”吕西安反问道。
“您好不容易来一次皇村,不应该把这里的景致都参观一番再走吗?”
吕西安在心里权衡着这个奇怪的邀请,他感到自己和阿列克谢摊牌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让我看看,你这样大费周章地请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吧。”他心想。
“如果您愿意做我的向导的话,那么我非常荣幸。”他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好极了,那么您一会回了房间就不必换衣服了。”阿列克谢满意地喝掉自己的白兰地,他重新看向桌面,沙皇的球刚好停在标志着得一分的白点上。
计分的结果出来了,陛下毫无疑问地赢下了这一局,他满意地下了场,去隔壁的房间寻找皇后,于是刚才还门庭若市的球桌一下子失了宠,人们都像是忠诚的猎犬一样,跟随在陛下的脚边。
在皇后的会客室里,人们一边吃着用银盘子送来的三明治,一边跳着四组舞,那位莫斯科大学的教授自告奋勇地弹起钢琴伴奏。沙皇的心情很好,他大步在大厅里转着圈,热情地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