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遗憾结束自己的总统任期,但这丝毫也不会减损过去八年里作为总统为法兰西服务给我带来的自豪与欣喜,这八年对于我们的国家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共和国虽然依旧有着许多的瑕疵,但她也初步稳定了下来;欧洲维持了难得的和平,法兰西得以从战争带来的损害当中恢复过来;我们的工商业欣欣向荣,我们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我即将结束几十年的政治生活,在这里,我要向各位告别,向法兰西的人民告别。我为了自己的信仰奋战,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完成我的义务,我感激命运对我的慷慨,怀着感激之情,我将要就此退出政坛。”
“最后,我祝诸位好运,并祝我的继任者一切顺利。”
大厅里的掌声比刚才要热烈一些,总统收起演讲稿,朝着大厅的出口走去,这一路上朝走廊上伸出手试图和他握手的人比刚才多了不少。
儒勒·格雷维总统辞职了,这一决定出人意料,但理由倒也不难猜测:他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勋章丑闻”的矛头直指总统的女婿,但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冲着格雷维总统本人来的,既然他现在已经宣布辞职,那么恐怕也没人再有兴趣和威尔逊先生这个不成器的议员继续纠缠了。况且,总统已经辞职,如果再对他穷追猛打,未免就有些“过火”了——法兰西民族一贯多愁善感,到那时候如今的汹汹民意转瞬之间就会变为对格雷维一家的同情,因此最好的做法就是见好就收,让总统和他的家人享受平静的退休生活。
吕西安不由得对总统产生了一点敬佩——总统牺牲了自己的地位,将自己的家人从政治的泥潭里拉了出来,而吕西安自认自己怕是做不出这样的牺牲。但政治就是政治,格雷维总统是对手,因此即便现在时钟倒转,对总统产生的敬佩之情也不会让他在试图整垮总统的时候有丝毫手软——对对手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已经开始逐渐领会这个道理了。
他走出了参议院大厅,外面的记者已经消失一空,他们一定已经得到了消息,赶回报馆去报信。在这座世界之都里,消息的传播速度只有下水道里的霍乱弧菌可以与之媲美,吕西安毫不怀疑,交易所已经得到了总统辞职的消息。
他沿着铺着石子的小路,绕着宫殿前的喷泉转了三圈,才朝着卢森堡公园的侧门走去。他下车的时候,把阿尔方斯的马车打发了回去,于是他伸手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告诉车夫去交易所。
当他终于抵达交易所广场的时候,交易所已经在二十分钟前闭市了,在尘土飞扬的广场上,跑街,经纪人和投机客们都在讨论着阿尔方斯·伊伦伯格打的漂亮的一仗。跟着他一道赌空头的人都赢了钱,而赌多头的输家则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广场上的绿色长椅上,虽然已经是深秋,可他们的脑袋上都挂着黄豆大的汗珠子。
在广场中央的路易十四的骑马像下,吕西安遇到了之前参观交易所时候见到的那位皮罗特先生,他眉飞色舞地向吕西安介绍了今天交易所里发生的事情。
在一点钟开市之前,市场上已经有了不少传言,似乎有人正在场外市场里做空单,而这类传言许多都牵扯到阿尔方斯和他的手下们。
在这样波谲云诡的气氛当中,交易所迎来了一个几年以内最凶险的交易日。刚开市的时候,大多数股票还是短暂上涨了一阵,这也给了赌多头的一方一些信心,让他们觉得阿尔方斯做空的传言要么是假消息,要么就是这个年轻人栽了一个大跟头。
然而到了下午一点一刻,上涨的趋势被打断了,阿尔方斯的党徒们开始突然卖出,这样的卖出只是一种试探,同时也体现一种对自己判断的信心。而多头一方以罗斯柴尔德银行为代表,吃下了伊伦伯格一方所抛出的所有证券,他们竭力维持着股票的价格,因此股价一时间僵持不下。
下午一点半,阿尔方斯开始加大火力进攻,一时间卖出的喊叫声响彻交易所的大堂,楼上的电讯室传来了外地的电报——阿尔方斯同时还在里昂和布鲁塞尔的交易所里大量抛出。经纪人们如同没有了脑袋的苍蝇,在交易所里四处乱窜着,一切都陷入了彻底的混乱,整个市场被迷雾所笼罩,连以往最亲密的交易伙伴都开始互相猜疑。
大多数的股价还在高位震荡着,阿尔方斯不断抛出,而多头则被迫用高价吃下空头一方的全部抛单。杜·瓦利埃先生和马里奥尔先生都吓的两眼发直,喊价的声音都颤抖了,可阿尔方斯的命令始终不变:接着卖下去!始终卖下去!把所有的证券卖出去!周围的一切化作汹涌的浪潮,可阿尔方斯巍然不动,比起直布罗陀的巨岩还要坚挺,浪涛拍在他身上,只能化作白色的泡沫,自己把自己拍的粉碎!
当所有人手里的怀表指向两点一刻,也就是距离闭市剩下四十五分钟的时候,突然传开了总统辞职的消息,这个消息并没有一个开始传播的点,而是在一瞬间就从交易所的各处同时爆发了出来,每个人的嘴里都在说这件事,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他们如同无数只鹦鹉,在大厅里和广场上叽叽喳喳,重复着这条爆炸性的消息。
这个消息将交易所抛入了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