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贪婪导致他失去了判断力,而失去判断力则是毁灭的前兆。德·拉罗舍尔伯爵这一次是救了他,而下一次他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他想要向伯爵道歉,可那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吕西安终于酝酿好情绪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向街边,发现马车已经停在了自家的楼下。
“我就不送您了,祝您晚安吧。”伯爵的声音比起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显得还要冷淡,说完这句话,他就将头扭到了另一边,把后脑勺留给吕西安。
吕西安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当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脚已经踩在了人行道上,而德·拉罗舍尔伯爵的马车在街角转了一个弯,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了。
勋章丑闻
假期的时间总是度过的很快,一晃眼已经到了八月初,虽然暑气还没有散去,但议员们也只能不情愿地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或许在外人看来,议员的这份工作不但体面,而且能够带来权力和创造历史的机会,可实际上,整个国会就像是一个过度拥挤的鸟巢,里面挤了几百只布谷鸟,彼此都想把其它的鸟从窝里挤出去。议员们要时刻曲意逢迎自己的金主和派别领袖,又要对记者们笑脸相迎,还得防着那些时刻虎视眈眈的对手——民主政体无论对于当权派还是在野派而言,都称得上是一种永不停息的折磨。
因此,在议会复会的第一周,议员们要么显得急躁而缺乏耐心,要么就显得病恹恹的,他们还没有从假期当中恢复过来,就重新被扔进这个血淋淋的角斗场里,自然需要一段过渡的时间才能重新适应。
自从和德·拉罗舍尔伯爵吵了那一架之后,吕西安整整两个星期没有出门,在这期间,杜·瓦利埃先生府上举办了一场夏日舞会,给他送了请柬;而阿尔方斯也几次邀请他去贡比涅打猎或是去诺曼底纳凉,但他都用各种理由婉拒了。
对那天晚上自己的无理取闹,吕西安心里怀着愧疚之情,而这种感情并不随着时间而消退,反倒如同地窖里的存酒一般愈发浓烈了。当被亲王的颐指气使激起的那种激动的情绪消散之后,吕西安的判断力也就立即恢复,而他马上就明白自己欠下了伯爵一个多大的人情,可他不但没有表现出感激,反倒像个不晓事的孩子一样,对伯爵出言冒犯。
每次想到这些,就让吕西安情绪低落,他想要找个机会给伯爵道歉,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因此这些天来他深居简出,一方面是因为没什么兴致,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在公众场合见到德·拉罗舍尔伯爵,而这第二个理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
等到议会复会以后,吕西安也只是按时间去议会点个卯,随即又乘车回家。这位第一次当选的年轻议员把政治生活过的像索邦大学的大一学生,他们去教室答个到就溜走,将剩下的时间消磨在巴黎这个花花世界当中。
八月六号这一天,吕西安依旧像他前几天所做的那样,下午两点乘车去议会,在签到簿上签了名字,之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二十分钟,就从会议厅里溜走。这样做的不只他一个人,整个会议厅里空空荡荡,大片的座椅空着,目测在场的议员还不到三分之一,从上方的柱廊里看起来,就像是被飓风侵袭过的花园,只剩下一些断枝残叶歪七扭八地还留在里面。
他乘车回了家,在书房的一张躺椅上度过了余下的下午时光,看了几份新送来的报纸和杂志,感到索然无味,于是又看了些今天来的信件,其中有一封是杜·瓦利埃夫人写来的,她告知吕西安自己的大女儿安妮今晚要在家里举行一个小规模的演唱会,宾客都是杜·瓦利埃家的亲密朋友,而他吕西安也属于其中之列。
他叹了一口气,给杜·瓦利埃夫人写了一封便条,声称他今晚忙于议会的公事,因而没有办法出席,这类的回复他这些天里草拟了不少,如今越来越驾轻就熟了。
等他做完这些杂事之后,又到了晚餐时间,在闲暇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更快的,等到他吃完晚饭,时钟也不过刚刚敲了七下。
正当他正在思索晚上做些什么来消磨时间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窗外的楼下,又过了几分钟时间,从外间传来有人拉门铃的声音。
吕西安将晚报扔在沙发上,坐直身子,过了片刻,仆人进来通报,是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到了。
“您怎么突然来了?”看到阿尔方斯进入客厅,吕西安挥手朝他打了个招呼,并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想来看看您怎么样了,”阿尔方斯不等待主人招呼,就一屁股陷在了沙发里,“您为什么一直不接受我的邀请?我可请了您不止一次。”
“天气太热了,我不想出门。”吕西安回答道,这的确是他不愿意出门的原因之一,因此在他看来这也并不算是扯谎。
“我听说您现在连议会也不怎么去啦……通常情况下,第一次当选的议员在第一年还是很勤勉的。我下午本要去议会找您,可等我准备出发的时候,听说您早都已经离开了。”阿尔方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