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虽说拿到了手里,但吕西安手下并没有堪用的管理人员,于是他也只能去找阿尔方斯求援,而阿尔方斯也慷慨的引荐了自己手下一位曾经有过军工业经验的经理人来为吕西安管理工厂,同时他自己宣布要和吕西安一起去他新近征服的王国视察。
面对一个给自己借了超过一百五十万法郎的债权人,吕西安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在六月的最后一天,三个人一起坐进了开往圣康坦方向的特快列车的头等车厢。
阿尔方斯为吕西安推荐的这位经理人名叫亨利·布尔热瓦,他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绅士,留着一头梳理的很整齐的银色头发。作为伊伦伯格银行的代表,他曾经在多家银行投资的工业企业当中担任过董事职务。
“我看了这家工厂的相关资料,”列车刚从圣拉扎尔火车站驶出,布尔热瓦先生就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来,“根据我们的估计,努瓦永兵工厂的实际价值接近四百万法郎,它拥有生产陆军目前所使用的所有步枪和火炮的能力,还有一座用来给海军的战舰制造装甲钢的车间正在建造当中,所有的设备都已经安装齐全。”
“工厂里现有的设备都至少是九成新的,这家工厂还没有达到满负荷运行的状态,因为严重的亏损,所以工厂的生产计划被一再削减。”
“这家工厂为什么亏损如此严重?”吕西安问道。
“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严重的浪费,”布尔热瓦先生向他解释,“这是所有国有企业的通病了,它们虽说是企业,可是却有着官僚系统内部低效和浪费的风气。”他从那一堆文件当中抽出一张来,戴上眼镜,“您看,以军队今年新列装的勒贝尔1886式步枪为例,陆军的统一采购价是三十七法郎又二十生丁,施耐德工厂的成本我不知道具体数字,但大致在三十到三十二法郎之间,因此他们每生产一支步枪的利润在六法郎左右。”
“那么努瓦永兵工厂呢?”
“今年的第一季度,努瓦永兵工厂生产了两万支步枪——而他们的生产能力足够生产十万支——这两万支步枪的成本价格是七十九万法郎,平均每支步枪三十九法郎又五十生丁,也就是说,每生产一支步枪,努瓦永工厂要亏损两法郎又三十生丁。”布尔热瓦先生摇摇头,“所以您看,他们生产了两万支步枪就亏损了四万六千法郎,如果要生产十万支的话,亏损一定会超过二十万法郎的。”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还只是步枪生产线的情况,”布尔热瓦先生丝毫不留情面,“火炮的生产情况更是糟糕——第一季度只生产了一百二十门步兵炮,却亏损了将近二十万法郎!”
“怎么这么多?”吕西安吓了一跳。
“其中的一大半是因为没有及时交付而付给陆军部的违约金,显然,某个签订合同的白痴弄不清公历年和财政年度的区别,于是到了预定的交付日期,这一百二十门火炮当中的一半还是零件呢。”
“竟有这样的奇事!”吕西安惊叹道。
“这还只是在国有企业里,如果您哪天做了部长的话,您就会知道在政府部门里更加离谱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我们的生产成本要比施耐德工厂高这么多?”吕西安有些烦躁,他意识到如果他要让这家兵工厂成为他日进斗金的富矿,就需要削减成本,至少也得削减到低于政府采购价的水平,“都是同样的步枪,我们的设备还比他们更新更好,这毫无道理。”
“施耐德工厂是私人产业。”阿尔方斯并不像吕西安这样惊奇,“所有的利润都归股东们所有,而股东们也不吝于用丰厚的奖金来犒赏为他们榨取利润的管理层。但国有企业可不一样,所有的利润都归法兰西所有,管理者拿的都是一样的死工资,他们怎么会有动力去控制成本?”
“不光不会控制成本,而且还要中饱私囊。”布尔热瓦先生又抽出另一张纸来,“我自做主张让私人侦探调查了一下努瓦永兵工厂管理层的所有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有中饱私囊的行为,其中有二十个人做的实在是过分,我希望他们能够被立即解雇。”
“不光要解雇,还要让他们把赃款吐出来。”阿尔方斯补充道,“如果他们不愿意吐出来的话,本地的检察官就要来和他们谈一谈了。”
“努瓦永兵工厂的运营必须遵循成本效益原则——用最少的成本创造最大的效益。”布尔热瓦先生板起面孔,“首先要削减的就是人力成本,这间工厂有三千名工人,他们的平均工资是每周二十五法郎,这实在是太高了。”
“这很高吗?”每周二十五法郎,一年大约也就是一千法郎出头,而许多工人要靠这笔钱养活一家人呢。
“很高,施耐德工厂的周薪只有二十一法郎,而且他们的工人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努瓦永兵工厂只工作十个小时。国有企业总是比私营企业付更高的工资,这样是没办法在市场上竞争的,不过谢天谢地,努瓦永工厂现在是私人企业了。”
“您这样激烈地削减成本,不会引发工人的反弹吗?”吕西安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