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布朗热将军也该是时候做出明确的表态了。”德·拉罗舍尔伯爵提醒道,“如果他还想要继续得到我们的援助,那么他就必须向我们做出承诺——他会支持陛下复辟。我们想要捧出的是一个法兰西的蒙克,不是又一个窃国大盗拿破仑·波拿巴。”
从楼下的院子里传来马车车轮的声音,那声音绕着前院转了一圈,最终静止在大厅入口的方向。
阿尔方斯站起身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您的蒙克将军来了。”
信使
“劳烦您冒着这样的天气,还要大老远从凡尔赛赶回来,亲爱的将军。”当布朗热将军亲吻德·于泽斯公爵夫人的手背时,她这样说道。
从吕西安的角度,可以看到将军的额头和大胡子上沾满了尘土和汗珠,这也难怪,他身上穿着全套的中将军服,胸前挂满了勋章和绶带,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穿戴这一身的装饰和套上一个巨大的乌龟壳也没有太大区别。
“请原谅,夫人,我这样风尘仆仆地赶来。”布朗热将军放下公爵夫人的手,对这位慷慨的赞助人,他总是表现的极其殷勤,“还有三位先生,我很高兴见到诸位。”
他的目光落在吕西安身上,“巴罗瓦先生,或者我应当说男爵先生,好久不见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您进入议会呢。”
吕西安朝着将军鞠躬致谢,将军点了点头,朝公爵夫人伸出自己的胳膊,让她将手挽上来,带着她朝餐厅走去,而另外的三位男士则跟在他们后面。
五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下,与刚才一样,吕西安坐在了阿尔方斯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中间,对面就是布朗热将军。桌子上铺着淡青色的台布,上面摆放着银质的刀叉和水晶杯子,而在桌子的正中央则放着一座被做成橡树样子的银烛台,上面点着十几根蜡烛。餐厅里凉爽宜人,几个精巧的风轮将厅堂四角冰块融化产生的冷气朝餐桌送来。
布朗热将军喝下了几杯冰镇的香槟酒,他脸上因为暑热而产生的潮红色消退了不少。他从口袋里掏出丝绸手帕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渍。
“这是我们自己喝的酒,不对外出售的。”公爵夫人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是1851年的陈酿,一直储存在兰斯的白垩岩酒窖里。那年对酿酒业是个好年份,可却是将军们的坏年份。”
吕西安意识到公爵夫人意有所指,他在脑海里回顾了一段历史,立即就明白德·于泽斯公爵夫人所影射的是尚加尔涅将军的往事——这位将军在1848年革命之后成为了巴黎卫戍司令和国民自卫军总司令,一度和当时的总统路易·波拿巴分庭抗礼,却在1851年的1月遭到解职,当年12月路易·波拿巴发动政变后,尚加尔涅将军更是遭到了流放,八年以后才回到祖国。
“尚加尔涅将军是个蠢材,”布朗热将军用餐巾擦了擦粘在胡子上的香槟酒泡沫,“他手里掌握着足以改朝换代的力量,却不敢使用,这样的人即便权力落在自己的盘子里,恐怕也要别人给他喂进嘴里才行。”
吕西安喝下一口酒,这香槟酒并不像通常的香槟那样带着鲜花的甜美香气,反倒是有些火辣辣的浓烈,像是开枪时火药燃烧冒出的味道。
“那么您在运用自己手中权力的时候,想必是完全不会犹豫的。”公爵夫人说道。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尚加尔涅将军那样的权力,我只是陆军部长而已。”布朗热将军笑着摇了摇头,“我亲爱的文官同僚们深恐步上1798年或是1851年的前辈的后尘,在大半夜被冲进家里的政变士兵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到街上等待的马车上,他们对于限制军官的权力是不竭余力的,我甚至连调动一个营的权力都没有。”
“权力来源于爱戴,而并非政府公文。无论我对波拿巴持什么看法,士兵们都喜欢他。”公爵夫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苦涩,“无论他有没有得到授权,他们都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我可不敢与那位伟人相比。”布朗热将军将一块羊肉送进了隐藏在胡子当中的两片长长的嘴唇当中。
“但您也不满足于做个小小的陆军部长,如今连我这样的妇道人家都知道,您已经和国民议会开战了。”
“我只是替民众说出他们的心声罢了。国民议会腐朽而低效,其中充斥着道德败坏,颟顸无能之徒,他们只会说空话,完全无法兑现对民众的承诺,我说这话不是针对您,吕西安。”
“我也没有感到冒犯。”吕西安朝他举了举杯子,“事实上我也不反对您说的这些。”
“议会制度已经死亡了。”布朗热将军得意地说道,“该是时候为法兰西选择一条新的道路了。”
“在我看来,或许是时候应当回到旧的道路上去了。”德·拉罗舍尔伯爵将香槟酒杯拿在自己的眼前,就像是在对自己的酒说话似的。
布朗热将军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剩下四个人,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可他的敲击发出的声音也令公爵夫人皱起了眉头,餐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吕西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