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随即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就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
他抬起头,直愣愣地瞪着阿尔方斯,连瞳孔似乎都变大了。
“您是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子爵,那位银行家?”
“您不是都看见了吗?”阿尔方斯指了指名片,“现在您还有什么担心的?”
“没什么,没什么。”神父不住地摇着头。
“我想拉萨尔先生是个明事理的人,事情恐怕也发展不到逮捕的程度,所以您就放心吧。”吕西安拍了拍神父的肩膀,“您去喝杯酒,定定神,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神父朝着门口走去,他的腰在牌桌的角上磕了一下,但他却似乎浑然未觉,像个被控的木偶一样,僵硬地走出了客厅。
“我必须感谢您的帮助。”吕西安朝阿尔方斯说道,“我想他现在应该没有什么顾虑了。”
“举手之劳而已。”阿尔方斯说着,将名片盒放回了兜里。
“两位。”吕西安又转向那两位探员,“正如我们下午所说的那样,你们一会上桌打牌,只要看到那位拉萨尔先生在出老千,就抓他个现行,我会在这扇屏风后面看着。”
他指了指那扇屏风,“一旦你们抓住了他,我就出来和他谈条件。”
“如果他不接受呢?我们要逮捕他吗?”博西埃探员问道。
“那样就很尴尬了,虽然我不想这时候就闹出丑闻来,但我更不希望他安然从这扇门走出去。”吕西安叹了口气,“所以我的回答是——是的。”
“我明白了。”博西埃探员点头领命。
“现在这个房子就是个捕鼠笼子。”阿尔方斯总结道,“诱饵已经放好,就等着老鼠上门了。”
硕鼠
阿尔方斯的话音刚落,门铃就再次响了起来。
吕西安和阿尔方斯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老鼠上门了。”
昂吉安神父小跑着从厨房里出来,朝着客厅里的吕西安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吕西安微微点点头,抓住阿尔方斯的袖口,两个人一起躲到了屏风后面。他坐在刚才放下的扶手椅上,向前弯着腰,透过屏风上的两个小洞往外看。
客厅外面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随即是两个人的互相寒暄,其中一个声音是神父的,另一个声音则听上去有些轻浮,而且每句话结束的时候音调都会不自觉地变高一些。
大门被关上了,脚步声从门廊朝着客厅的方向挪动,声音越来越响亮,吕西安将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阿尔方斯千万别出声。
昂吉安神父回到了客厅里,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左右,淡黄色的头发梳着整齐的分头,发油用的很多,几乎要从他的发梢上滴下来。
那人跟着神父走到了客厅的中央,借着上方吊灯投下的光线,吕西安终于看清了这位拉萨尔先生的脸。此人的皮肤非常白皙,但并非是拉罗舍尔伯爵那种上等瓷器般的白色,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薄薄的一层皮肤下面则是灰暗的颓败之色,像是果皮还完好而果肉已经开始腐烂的果实。
这位新闻记者的颧骨很高,眼窝深深地陷下去,一对褐色的眼睛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给他的整个人增添了些狡黠。卷起的小胡子下面,是一对薄薄的嘴唇,嘴角一直挂着微笑,看上去像他的声音一样轻浮。
“鸦。”阿尔方斯极轻的声音在吕西安的耳边响起,从对方嘴里喷出的气流轻轻拂过他的耳朵,让他感到有些发痒。
但吕西安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这个,他迫不及待地再次打量起拉萨尔先生来。虽说他并没有见过吸鸦烟的瘾君子,但拉萨尔先生所表现出来的特征,的确跟公众印象里的鸦服食者没有太大区别。
吕西安一下子明白了拉萨尔先生贪财的原因:吸鸦烟可不是什么便宜的爱好,这是一个吞金的无底洞,是人类身上所能够沾染的最为可悲的恶习。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大英帝国平均每年向东方的清帝国输出价值两亿六千万法郎的鸦,这恶毒的造物一旦吸上了瘾,就再难以戒除。而那些输入清帝国的鸦,不过是印度生产的劣等货色,在法兰西市场上出售的,则是来自土耳其的上等鸦,成瘾性更高,价格也更加昂贵,许多生活堕落的贵族都不一定负担得起,就更不用说拉萨尔先生这样一位普通的地方报纸的记者了,难怪他要用各种方法来捞钱,却依旧入不敷出。
“请让我介绍一下,”神父的声音从屏风外面传来,“这位是拉萨尔先生,本地报纸《布卢瓦信使报》的记者和地方新闻的主管。”
拉萨尔先生随意地朝着两个探员鞠了一躬,他的目光看上去明亮的吓人,吕西安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到底是犯了鸦瘾,还是在来这里之前刚刚抽了几管。
“这两位是博西埃先生和拉瓦里埃尔先生,从巴黎来的。”
“巴黎来的?”拉萨尔先生和两位探员分别握手,“两位是来这里观光的吗?”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