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大歌剧院,又以设计师的名字被称作加尼耶歌剧院,拥有2200个座位和包厢,是已经作古的拿破仑三世皇帝那雄心勃勃的巴黎大改造计划当中标志性的大工程,于1861年开始建造,总支出达到了惊人的4700万法郎。
然而这位皇帝却没能见证这座歌剧院完成的雄姿,他的第二帝国在1870年灾难性的普法战争之后垮台,而他本人也在1873年在伦敦死于尿毒症,而歌剧院要到1875年才正式启用,因此他的豪华马车一次也没有驶入过歌剧院专门为他准备的皇家入口。
吕西安坐在杜·瓦利埃夫人的身边,台上的男高音正在演唱那首著名的咏叹调《站起来》,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音乐,一边扫视着下面的池座和对面的包厢。
如今坐在歌剧院里的这些观众们,就是所谓巴黎上流社会的集合,换句话来说,就是一锅骗子,野心家和伪君子的大杂烩。他已经能够将大多数的面孔和他们的名字联系起来,而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或多或少的沾上了几点丑闻的污渍。风流韵事,挪用公款,操纵股市或是徇私枉法,这些体面的先生和女士们早已经驾轻就熟。将这些上流人士的庄严外衣撕开,就会发现他们不过是一群衣冠楚楚的窃贼,一群窃取法兰西无数劳动者血汗的窃贼罢了。一个贼盗窃的越多,那么他就越有权势,越受人尊敬。
第二幕快要结束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那位杜·瓦利埃夫人的宠儿,克莱门特·梅朗雄先生走进了包厢。
杜·瓦利埃夫人的眼角跳出了几颗惊喜的火花,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很明显,新闻记者的到来让他喜出望外。
“梅朗雄先生!”她极为亲切地向新闻记者伸出一只手,“您不是说不能来了吗?难道内政部长的演讲这么快就结束了?”
“恰恰相反,亲爱的杜·瓦利埃夫人。”梅朗雄先生用一种极为风雅的姿态捧起了杜·瓦利埃夫人的手,轻轻吻了吻,“当我离开市政厅的时候,内政部长的演讲刚刚进行了半个小时,如果按照歌剧来类比,大概也就是刚刚结束第一幕吧。”
吕西安注意到,当他在吻杜·瓦利埃夫人的手的时候,那两只含情脉脉的眼睛一直和夫人四目相对着,充满了暧昧的气氛。
“所以您中途抛下了内政部长来看我?”杜·瓦利埃夫人咯咯笑着,吕西安听到身旁的安妮小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在您和那个秃头的老古板之间做选择?只要是神志正常的人都知道应当怎么选。”梅朗雄先生轻浮地又朝杜·瓦利埃夫人挤了挤眼睛。
他转过身,又朝着两位小姐鞠躬,“安妮小姐,阿德莱德小姐,很高兴见到你们。”
阿德莱德朝着梅朗雄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而安妮小姐则高傲地抬着头,目光始终盯着舞台上的演员们,对梅朗雄先生的示好置若罔闻。
梅朗雄先生讪讪地笑了笑,终于转向吕西安。
“巴罗瓦先生,”他向吕西安伸出手,两个人握了握手。
“我还没来得及恭喜您呢。”梅朗雄先生在杜·瓦利埃夫人的另一边坐下。
“恭喜什么?”杜·瓦利埃夫人好奇地问道。
“巴罗瓦先生没告诉您吗?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了呢。”梅朗雄先生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他被列入了新年的授勋名单里,元旦一过,他就是荣誉团骑士勋位得主了。”
“可现在离新年还有一个月呢?”
“授勋的名单总是在公告发布之前就已经众所周知了。”梅朗雄先生翘起二郎腿,将后背靠在椅背上,椅子发出几声吱吱嘎嘎的哼哼声,“巴罗瓦先生在这次平定突尼斯的舆论准备中居功至伟,他得到这枚勋章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吕西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语气里的一丝酸涩之意,他注意到梅朗雄先生的胸前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勋章绶带作为装饰,这在如今的社会当中,实在和裸奔没什么两样。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吕西安谦逊地说道。
杜·瓦利埃夫人笑意盈盈地拍了拍手,“这真是一件妙事啊,是不是,姑娘们?”
阿德莱德小姐羞涩地恭喜了吕西安,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安妮小姐也同样微微颔首。
“恭喜您,巴罗瓦先生。”她的声音依旧冷若冰霜,但至少是说话了。
梅朗雄先生再次朝着吕西安笑了笑,他脸上的肌肉线条是如此不自然,看上去更像是犯了牙痛病。
克莱门特·梅朗雄不会是唯一一个对他满怀嫉妒的人,吕西安心想,他的目光又看向观众席,这个大厅就是一片金碧辉煌的丛林,丛林里的每只动物一有机会都会毫不犹豫地咬断其他动物的脖子,而他不过是一只刚刚进场的小兽而已。
想到这些,吕西安不由得感到周身一阵寒意袭来,他本就对晚上的歌剧心不在焉,如今更是感到索然无味。
身边的梅朗雄先生吸引走了杜·瓦利埃夫人的注意力,这两人热切地攀谈了起来,吕西安也乐得清净,一个人坐在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