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简放下筷子,将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坐端正,目视前方道:“你要是缺钱,我当然也能给,但主要还是,谈感情。”
“和我谈?你不结婚生子了吗?”
“还年轻嘛,不考虑这个。”顾庭简确实没往这方面考虑过,但这话到了邵谦的耳朵里,就被解读出了额外意思:顾庭简就是想趁着年轻玩他两年,玩腻了就不要他了。
“你想玩玩,别搭上我的人生,我玩不起。”邵谦红着眼坦白道,“顾哥,我承认我当年心思歪过,我就是想从你这儿要钱,用什么办法都行,赔上我自己我也愿意。可我现在,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了,给我个机会,行吗?”
顾庭简一看邵谦这委屈巴巴的样子,话都不敢大声说,“你瞧你,说着说着,怎么还委屈上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嘛,你顾哥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邵谦刚才还只是眼角湿润,转眼就眼泪一滴滴地掉了下来,顾庭简想安慰的,但又不敢碰他,只能捧着拿着餐巾纸盒在一边发愣。
“那支钢笔,我买回来了,钱一够就买回来了。”
顾庭简听了更无地自容了,当初自己干的这叫什么事儿。这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那么冷暴力邵谦,真不是个东西,“我不骚扰你了,你把那姑娘叫回来继续吃吧,就说我是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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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钩
顾庭简不是个习惯于深思熟虑的人,要是非得犹豫半天,事无巨细得把每一步安排清楚再行动,他可能干脆就放弃了。就像之前那三年一样,他明知道自己对邵谦有感情,可人不在身边,他不愿意去细想。
他做事随心所欲惯了,向来是不考虑后果的。说好听点,叫率性而为,说实在点,就是容易冲动。事情还没想明白呢,已经被他给搞砸了。
他可以主动,但不想讨人嫌。他是凭着上头的肾上腺激素分泌才敢来的,被邵谦冷漠的态度降了温,又被自己口无遮拦的话气到,不知如何自处,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说完,他起身刚打算走,却被邵谦拉住衣角,“顾哥,你没吃晚饭吧,菜都上来了,吃点吧。”
顾庭简闻言一愣,侧过身手足无措地看向邵谦,就像只犯了错乞求原谅的大型犬。他们家布丁也是这样的,打碎了碗筷就一声不吭跟着他,也不敢凑过来,只是摇摇尾巴,可怜巴巴地看看他。
邵谦挽留是给他台阶下,他当然顺从,他不想离开,但他不知道能以何种态度面对邵谦。
邵谦倒是半点不尴尬,说完便拿公筷夹着牛肉一片片往下放,过几秒熟了后还自然地夹到了顾庭简的碗里。余光瞥了眼站在一旁发愣的顾庭简,又拿出手机扫码加了半打啤酒,淡淡说道:“毕业的时候,我都没跟你好好告个别,就当给我补一顿吧,行吗?”
顾庭简听了这话忽觉嘴巴苦得厉害,像是急不可耐地咬开了一个没熟透的柿子,半点不甜,满口发涩。他们毕业聚餐,顾庭简没去,怕看见邵谦,自己会舍不得。
顾庭简沉默许久,绞尽脑汁开出了一个自认为诱人的条件,“你要是愿意给个机会,我可以补偿你。你也快毕业了,机遇可遇不可求,这个时候最需要别人帮一把,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铺路,人脉、资金、渠道我都能帮你解决。不管咱俩能好多久,实实在在的利益握在手上,对你总没坏处。”
“我不愿意。”邵谦对此嗤之以鼻,这么多年了,顾庭简这傻狗连句动听的情话都不会说。随便开张没有附加条件的空头支票,只要限期填上永远,管它能不能兑现,都能给人更多的遐想空间。
邵谦平时是个理智过了头的人,偏偏在顾庭简这儿对感情有所期待,谈感情的时候要是与寻常利益交换别无不同,那还谈什么感情,明码标价谈生意得了。邵谦贪心的想要得到顾庭简的全部,不接受他有所保留的承诺。
邵谦开了瓶酒,直接握着酒瓶看向顾庭简,“顾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当时照顾我。”
“各取所需,你不用谢我。”顾庭简和他干了杯,一口闷了大半瓶,“都快要毕业了,考虑好以后发展了吗?升学还是工作?”
“不读研了,想早点出来工作,等下半年法考完,就要开始正式找工作了,能混口饭吃就行,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没问题的,我刚去公司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又不想被人看出来,就暗自下功夫,单独找人谈话向我汇报工作,每次听个一知半解,假装懂了含糊评点两句,让人回去修改,可好笑了。”
邵谦苦笑,“我们不一样,我怕我做不好。”
“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火锅正沸,蒸腾而起的水雾糊了玻璃,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并排谈天。
搁置过往,单讲些近日身边的趣闻,气氛也还算融洽。
多半的时间,都是顾庭简一个人在那边长篇累牍地说相声,邵谦偶尔笑着附和几句,然后就闷头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