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道:“我有一次问西泽尔靳总的事情,他告诉我的。”
“靳昀初……”穆赫兰元帅倏而有些感慨,“她和我也是同学,只是比我低几届。”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惋惜地道:“如果不是因为那次事故,她应该已经接了老李的班……我们上学的时候,她就已经非常非常出色了。”
西泽尔说过,他的父亲几乎从不夸赞谁,可是从他口中却可以听见这样赋予了诸多程度词的称赞,可想而知年轻的靳昀初是怎样一个光彩夺目的人。
他们走过了空荡荡的演讲角,白鸽从古朴的天使雕塑上起飞,迎着风,而风从远方的林海中穿行而来,又徜徉而走。时间已经临近黄昏,喷泉水流中折射出安静的、七彩的光辉,影影绰绰,像是一个朦胧的梦境。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来这里,”穆赫兰元帅道,“从前一到下午或者周末,这地方就非常热闹。”
“您很喜欢这里?”
穆赫兰元帅的回答听上去有些答非所问:“年轻的时候和朋友经常来。”
楚辞的目光追随着一只白鸽一跃而起,天边的云彩被暮光浸染,逐渐泛起厚重的金红。
他轻声问:“您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叫林?”
风吹得他的声音有些不真切,可是周围只有风过树林的响动,连绵着,一声一声,低涌着。
穆赫兰元帅问:“也是西泽尔告诉你的?”
楚辞却摇了摇头,他道:“林是我父亲。”
“什么?”穆赫兰元帅像是没有听清。
于是楚辞又重复了一遍:“您那位朋友,他是我父亲。”
遗物
穆赫兰元帅看着楚辞,他眼底像是涌起了澎湃的波涛,震惊地、不可置信地的神情明明白白的在他脸上显现,他抿了一下嘴唇,像是一条绷直的线般,然后那条线撬开一道豁口,他沉郁地声音从里面蹦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咬的很重,似乎咬牙切齿,但语速又飞快,语气中透着急迫的压抑:
“他在什么地方——”
“他死了。”楚辞说。
穆赫兰元帅怔住:“死,死了?”
“嗯,”楚辞点头,“宪历三十七年死的,已经快十年了。”
穆赫兰元帅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怎么死的?”
“当时我们那个星球忽然出现了一起偶发性基因异变,”楚辞道,“招来了执行委员会,勃朗宁发现了他的存在,就用一颗粒子炮弹炸平了整个星球。”
穆赫兰元帅瞪大眼睛:“那颗星球——”
“锡林星,”楚辞接上他的话,“在卡斯特拉星系,当时星网新闻上有报道过,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穆赫兰元帅闭了闭眼,他当然记得!
这件事穿回中央星圈同样引起了轩然大波,执行委员会总长勃朗宁因此被停职,而他,他甚至还和李政元帅议论过这件事,却只是将其当成一件普通的政治事件,从未曾想过这背后竟然隐藏着那个人的死亡。
他半晌没有说话,楚辞若有所思道:“您不相信?”
穆赫兰元帅还没有回答,就听见他继续道:“西泽尔见过老林,您可以问他。”
穆赫兰元帅惊愕道:“西泽尔见过他?什么时候,在哪里!”
“就在锡林星,”楚辞耸了耸肩,“他的星舰坠落在了那颗星球上,正好遇上我们。”
“这到底是怎么,怎么回事?”一贯冷厉威严的陆军元帅竟然连话都不能说通顺,他死死地盯着楚辞,这一刻他心中有许多疑问,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临近黄昏的公园很安静,风声浪涛像是潮汐一般低缓而静谧,远处有人在说话,但这些声音一瞬间都遥远了,只留下站在小石板路中央的穆赫兰元帅,和他面前的楚辞。
楚辞和林一点也不像,甚至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奥布林格·穆赫兰从未想过,某一天,会有这样一个年轻人忽然对他说,您那位久无音讯的朋友,是我父亲。
三十多年过去了,时间和记忆早就变得模糊,可是在这一刻,他感觉到僵硬陈旧的记忆中,那些人和事忽然鲜活起来,让他清晰地想起,它们曾经那样不可磨灭的存在过。
“如果要从头说起的话会很长很长,”楚辞道,“中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可能要讲好几个小时。”
穆赫兰元帅看着他,忽而道:“你真的是他的……”
楚辞也看着他:“我真的是林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曾经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的名字应该是叫林楚辞,但他很少这么叫我,他平时都叫我小林。”
“可是,”穆赫兰元帅低声道,“如果西泽尔见过他,为什么不老早告诉我?”
“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楚辞眨了眨眼,“我只知道他是联邦的逃犯,这也是他死之前才告诉我的。”
“那一整颗星球,”穆赫兰元帅声音艰涩,“就只有你一个幸存者?”
“还有西泽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