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水池很大,大到在这样晦暗城市背景中竟然一眼看不到尽头,楚辞一直走到距离水坝将近三千米的地方,辐射监测仪上跳动的数字才逐渐有恢复正常的趋势,但依旧会每隔几秒闪烁一下,像是某种预警信号,提醒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在楚辞到达蓄水池池壁的时候辐射指数终于静止,但是固定数值和人类所能承受的临界值已经非常接近。
记录仪已经无法工作,楚辞还好手动将位置和数据记录在自己的终端上,就在他要原路返回的时候,平地忽然卷起一阵阴风,打着旋儿,灰尘和砂砾被吹得满地乱走。
楚辞立刻从包里找出防尘面罩扣在脸上,正要找个角落避风时,一低头却发现水池底的玻璃岩被吹开些许,露出一抹漆黑沙层。
他来不及细看,赶紧找了个管道空隙躲了进去,一直到那股突如其来的旋风像只懵懂怪物般摇摇晃晃的离开,他才钻出来,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天色。
风暴马上就要来了。
背包里准备有采样袋,他蹲下身三两下扒开玻璃岩层,果然再次看到乌沉沉的细砂砾,比午夜的天空还要黑。
他上次见到这样的沙子还是霍姆勒的漆黑之眼,没想到在联邦也会遇到相同的地表情况……让人生疑。
楚辞抓了一把黑色沙子灌进样品袋,密封,准备等演习结束回去之后送到实验室去化验一下。
采完样之后他立刻起身以自己最快速度回到水坝上,这时候西泽尔还没有返回,但他走得不算远,楚辞可以精准的感知到他的位置,他顺着管道滑到引水层上,阶梯式的引水层边缘会有半米宽的台面来支撑管道,他仗着自己瘦且轻,干脆就在管道上奔跑,遇到空格直接跳过去。
不过在距离西泽尔还五百米时他就回到了地面上,免得西泽尔又说他这么走不安全。
他刚从管道上跳下来,西泽尔就远远的回过头来:“……你怎么过来了?”
楚辞大声道:“天气变了,先找个地方躲躲。”
“你怎么知道天气要变?”西泽尔收起辐射指数仪器,楚辞瞥到他的屏幕上辐射指数还在乱闪。
“看云层变化,”楚辞简短的解释了一句,“蓄水池边缘,距离水坝33千米的地方辐射指数稳定,安全可通行,坐标我已经记录了。”
“好。”
“先找避风的地方。”楚辞说着跑过去抓住他的手,从自己背包里拽出一截安全锁扣在他手腕上,另外一端系在自己手上,道,“这样不容易走散。”
水坝附近除了管道之外没有别的可以作为躲避的地方,楚辞拉着西泽尔找到一处管道拐角,抬手敲了敲坑坑洼洼、锈渍斑斑的外层,附耳过去,听见几隐约的回响。然后爬上爬下的找了一会,找到一个已经毁损去大半阀门,他使劲扭了一下——
嘎吱!
刚才被他敲过的管道拐角就像是垂死的巨大乌龟,缓慢的偏过头颅,露出黑洞洞的管道内里,仿佛被切断的脖腔。
楚辞拽了拽西泽尔:“快进去。”
西泽尔弯腰走进了管道里,楚辞费力将拐口推过来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缝,然后自己侧身缩了进去。经年没有使用过的管道里飘荡着腐烂过后又干涸的难闻味道,明明满是灰尘,却又潮湿阴郁,令人作呕。
那条缝隙也被楚辞合上,最后一抹光亮消失,他幽幽道:“太倒霉了,不知道这场风暴要持续多久。”
这种幽暗封闭的环境楚辞没有什么不适,他的精神力场也没有收束,而是时刻关注着外面气候变化。
“云层可以看出来天气变化?”西泽尔就站在他身边,声音在狭窄却幽深的管道里回荡,显得很空泛。
“可以。”楚辞停顿了一下,耸了耸肩道,“本来想教你,但哪怕是作战中,像这样完全脱离智能机械的时候应该也非常少见吧?”
最后这句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像不是对西泽尔说的,而是在自言自语。
西泽尔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漆黑管道中安静至死寂,只剩下西泽尔轻微的呼吸声——楚辞的气息很轻微,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凝神细听也几乎听不到。
他就像是一只神秘的猫,在静谧的屋檐下垂首,悄无声息。
下一秒,这种安静忽然被打破,呼啸风声由远及近,卷掠着砂石乒乒乓乓的砸在管道上,破碎不连贯的敲击声突兀而刺耳,仿佛敲打在脑壳上。过了一会,管道开始摇晃,刚才开合的缝隙也在逐渐变大,风和昏暗天光一齐灌了进来,破旧金属相互摩擦撞击,电锯般来回拉扯着,令人牙酸。
“我们往里走。”楚辞打开了终端上的照明,只有很暗淡的一圈微光,堪堪照亮他脚下半米的地方和半张脸颊。
管道狭窄,而西泽尔太高,他只能弓着腰前行,楚辞侧身挤到了他前面,低声道:“小心点。”
他们手腕上的安全锁扣并未解开,楚辞往前走一步,西泽尔就亦步亦趋的跟上去,一前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