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事去如云烟,忘了罢。
祁世子能不能忘她管不着,总之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叶扶琉枕着缉捕令翻了个身,对着窗纸映进的蒙蒙亮的天色,再度安然入睡。
——
与此同时。魏家门外。
祁棠奉命前来探望表兄魏桓的病情,从繁华的江宁府跋涉百里来到穷乡僻壤的五口镇,转悠了大半夜才找到地方,却在魏家门外吃了个闭门羹,恼火万分。
一扭头寻了处本地最大的酒楼,拿金锭砸开门,吃吃喝喝之余,越想越气,肉嘟嘟的唇珠气恼地咬住,整个人气成了大河豚。
“我就不信魏家一辈子不开门!儿郎们,吃喝好了我们杀个回马枪!”
秦陇揣着叶扶琉给的十两金,奉命找寻林郎中,沿路追问行踪,问到了五口镇最大的酒楼门口。
酒楼凌晨关门歇业,里头的人还没歇下。众花娘们的哄笑指点声里,找到酒楼背后某处不起眼的暗巷,驱散众人,从巷子深处拎出个鼻青脸肿的秃头郎中。
林郎中一晚上捱了两顿打,人都傻了,懵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坐在地上嗷嗷地哭。
“没天理了,姓沈的为什么也打我!喝酒喝得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这世上还有没有好人了?我一天出诊了两次,两次的伤患都是我自己啊!”
秦陇不耐烦听他哭天喊地,砰一声,十两金扔到林郎中面前。“十两金的诊费,出诊。”
林郎中浑身一颤,捡起金块放嘴里咬了咬,确认是足金无误,闪电般收进钱袋子,一手捂住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伸手抱头。
“钱我收了。你打吧!”
打吧打吧。入袋十两金,他林大郎认了!
等了半天,面前气宇轩昂、拳头比钵大的年轻壮士居然没动手,反而不耐烦地催促他,“病人急等出诊!还不快起来。被人打得动不了身了?需得我扶你?”
林郎中感动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不是来揍他的,真的寻他出诊!
世上难得的好人家呐。
世上难得的好人嫌弃他动作慢,给他雇了辆驴车,把他扶上驴车坐着,自己骑马跟在车边,边行走边通报门户。
“我乃镇子北边叶家大宅的管家。对,就是做布帛生意的叶小娘子家里。我家娘子担忧邻居家魏郎君的病情不稳,特意寻林郎中看诊。”
秦陇的视线往回,幽幽地扫过林郎中腰间钱袋子, “我主家叶小娘子出了十两诊金,经由我的手交付给你。林郎中,你可要全力展示医术,务必把人治好了。否则……”
否则什么,林郎中并没有留神听。
他呆坐在驴车上,万万没想到今晚遭遇的难得的好人,竟是他之前闲话编排了好几次的叶小娘子家里的人。
难得的愧疚之心冲上脑门。林郎中抹了把眼角泪花。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今天挨了两顿打,我算是重活了一回。人的身份高低贵贱算什么呢,你家叶小娘子才是世上罕见的善心人呐。之前我嘴贱,我对不住她!以后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
秦陇:?
这厮喝多了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魏家就在前头了。魏郎君清晨喜欢登楼晒太阳,趁他坐在木楼上的那会儿功夫,你赶紧诊治一次,望闻问切,定个药方子出来。”
秦陇的视线再度扫过林郎中的钱袋子,“显露你的本事,否则……”
林郎中还是没留神听后半截,拍着胸脯满口打包票,“我上回一眼就看出了,魏郎君的症状是丹火攻心,找我就找对人了。论起治丹毒,江南就没有胜过我林大郎的。”
清晨的风刮过长街,耳边传来骏马的嘶鸣声。夏季天亮得早,逐渐亮堂起来的天光里,魏家门外打成一团,几个豪奴护卫中间的锦袍少年郎君狼狈逃窜,魏大手里的长棍挥舞出虚影,发怒狂追。
“我家郎君闭门谢客,听不懂人话吗!”
魏大狂怒暴吼,“不见客,不见客!谁给你们的胆子往门里冲,当我死了吗!只要我魏大还有一口气,你们休想!”
锦袍少年郎满头满身都是灰土,脸上青了一大块,豪奴护卫着匆忙上马,纵马狼狈地往街上窜。
“你胡扯!分明是你自己开了门,我亲眼见你把隔壁一个捧着托盘的小娘子放进门去了。乡野街坊能进得魏家的门,为何我祁棠反倒进不得魏家的门!我江宁祁氏和魏家乃是姑表亲,魏家老祖母是我江宁祁氏出身!魏家表兄怎能如此待我!”
魏大追不上人,狠狠地把长棍往地上一掼,入地半尺,恨声道,“有句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隔壁邻居好意看顾郎君,比心思叵测的什么远亲要实在多了!郎君退隐前说‘不必找寻’,朝廷允诺‘不找寻’。如今呢,才不到三个月,你江宁祁氏就寻来了。天不亮的惊扰我家郎君不得安睡,在书房咳得止不住!你们给老子滚!”
魏大越说越气,棍棒舞得虎虎生风,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