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和那些新起来的寒门庶族挤出朝堂。”
谢瑾的语气很是平静,可却令在场诸人无不心中一凛。
有人不服气地辩道:“寒门庶族,如何能与我等数代传承相提并论?”
谢瑾冷笑一声:“那宋和出身底层,连寒门都算不上,可在座诸位家中子弟,有谁能比得上宋和的才干,又有谁能在朝堂上与宋和相争?”
这些人想到宋和那张总是带笑的温润面容,和行事的果决狠辣,一时都有些讪讪。
谢瑾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
大战已然结束,他对于郗归行事作风的最后一点忧虑,也已消失不见。
符石大败之后,北方势必会重新陷入纷乱,腾不出手来侵略江左。
既然如此,江左正好趁此机会,为革旧鼎新、建章立制做准备。
他与郗归都十分清楚,这些世家与北府军、与高平郗氏之间存在着深深的隔阂。
他们天然地不信任郗归,而郗归之所以采取那样的方式离婚,为的也是在震慑的同时,让谢瑾充当二者之间的润滑剂。
这些世家不甘心被郗归一个女人拿捏,还想当然地以为谢瑾亦是不愿屈居前妻之下。
可这实在是看轻了谢瑾。
对他而言,社稷万民,远比个人荣辱重要得多。
他们说服不了他。
陈郡谢氏连豫州都可以让出,更何况是田地和金钱呢?
那日过后,不少世家主动献上田地、认购股份,豫、扬二州分田入籍的工作迅速展开。
北府军熟练地丈量土地,二州所有百姓,都在新年到来之前,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田地。
与之同步开展的,还有教化与宣讲。
二州的百姓,将会像徐州与三吴的子民一样,感念郗归与北府军的恩德。
他们会成为北府军往后的坚实后盾,为北伐的成功添上又一份筹码。
新年到来之前,江左举办了此次南北大战的表彰仪式。
在那之前,郗归与谢瑾联合签署了不少有关表彰与追封的诏令。
其中的第一道,便是追封刘坚为广陵相。
与刘坚即将获得的种种荣誉相比,这职位或许并不显眼,可却关乎他与郗归之间最初的承诺。
当日北固山初见,郗归之所以能够打动刘坚,凭的便是那一句“假以时日,你也可以作广陵相”。
这些年来,刘坚连连取胜,唯独缺少一场真正的大战。
可当机会终于到来之时,他却为了家国,为了荣誉,选择了主动赴死。
于是就连这广陵相,也只能成为一个死后哀荣,不知能否真正告慰他的魂灵。
签发诏令的那一日,郗归第一次梦到刘坚。
郗归从未去过寿春,可当梦境开始,她便本能地意识到,那就是峡山。
她看到刘坚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地茫然四顾,周遭影影绰绰,有身着战甲的同袍,有一地的尸体,还有那茫茫看不到尽头的青山,与本不该在这个时节出现的离群断雁。
她看到这青山延展着,一直到了洛阳城外的北邙山,看到刘坚穿着当日花厅初见的那套衣服,笑着说道:“我还从未看过洛阳的牡丹。”
她听到他遗憾地说道:“我这一生,是没有封狼居胥的那一日了。”
她眼前一闪,看到参加大战的将领们齐聚京口庆功,可是,满营将官俱已在,独不见,独不见刘坚啊……
她正要因此伤怀,可一阵风吹过,又站在了京口城外的陵园,看到猎猎的旗帜之下,是数不清的新冢。
埋骨他乡的将士何止刘坚一人?
正是他们的鲜血,共同捍卫了江左的安宁。
告庙
新年之前, 江左以一场极为盛大的献俘告庙的典礼,宣告了这场南北之战的终结。
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是,这告庙之礼,祭的不是司马氏的太庙, 而是天地与四方之神。
消息传出的那一刻, 所有听闻之人都明白地意识到了一点——属于司马氏的时代已然结束, 而世家大族此前所享有的、从司马氏皇帝身上让渡出的那一部分皇权,也将被无可转寰地收回。
“政由宁氏, 祭则寡人”的传统将不再理所当然, 高平郗氏在执掌军队的同时, 竟还要插手王朝祭祀。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如果戎、祀二事都被她左右, 那么, 下一步, 郗归又会做些什么呢?
一个女人,一个没有孩子, 甚至连个侄儿都没有的女人, 她会有这样的野心、这样的抱负、这样的勇气吗?
世家们有数不清的质疑, 可终究无人敢明着反对。
那些暗戳戳的讥讽,往往被郗归无视。
说得多了,还有被要求当廷对峙的风险。
以至于他们只能侥幸地安慰自己,强迫自己愚蠢地相信郗归会在走到最后一步前自行驻足。
对于诸如此类的想法,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