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体,就像做手术时医生在拉扯属于自己的肌肉一样,她猛地低头,一只手拽住了春雀子企图拔出那根死掉的阴茎的手,但因果这将死的身体连只蚂蚁都可以啃食,自然是无济于事。
“你放开!!”因果拽着她大叫,春雀子一抬眸,她怯懦惯了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游离的坚定,不依她,更是辩驳:“我要救你,我要把他从你身上完全地剥下来,然后带你去医院,我去自首!”
因果感觉到忠难在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体里脱离,这无异于徒手挖出她的子宫,这是她器官的一部分,身体开始变轻,她挣扎与嘶叫,胡言乱语:“我是寄生虫……我不能离开……”
“你是因果,是人!”
“明明你说没有我自己活不下去?!”
“我的命一点都不值钱!”
“命值钱要有什么用?!拿去配冥婚时能得到更多彩礼吗?!”
春雀子一阵语塞,然那根庞然大物像是死胎一样地被完整取了出来,仿佛器官被连根拔起,犹如生产一般的大出血,喷涌而出。
因果尖叫着捂着脑袋把自己缩成一团跪在地上,发了疯地喊阿难,把身上的肠子裹得更紧,她浑身是血,体内体外被血浸泡,仿佛她才是那个被生下的死胎,那么小,那么瘦,蜷缩起来就像被火烧过的尸体。
但是阿难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春雀子拿剪刀来一根一根地剪断,她甚至都把肠子藏在折迭的身体里也难逃此劫,因果哭着说“我不要离开‘妈妈’”,春雀子掰着她的身体把剪刀对着肠子咔擦一声,她说这只是一团不会动不会思考还会发臭腐烂的肉!然后把她最后最后那截肠子也夺走了。
失去了全部的阿难,因果反而安静了下来。
她变成了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
春雀子好像一直在和她说些什么,但她是蜗牛,她听不懂人话。而逐渐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从高到低,从慢到快,从女到男,就像磁带泡了水,仍然在播放着,外星人的语言,但一声厚重的男声,喊“小因”,她听懂了,但是从哪里来的?“小因”……“小因”……“小……因……”
身上仿佛有无数的手,缠着她,缠在腰间,脖子,大腿,因果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仿佛这些手生来就是和她一体的。
而她只是在手覆盖上她眼睛之时,带着万分的疑问喊出了:“阿难?”
没有回音,只有一瞬间的宁静。
在这个宁静过后却是砰地一声有人把她的蜗牛壳给敲碎,她游离身体之外的意识被强行拉回,她再度看清了这个涂满血的世界。
太阳、植物、土壤,什么都没有,唯独站了一只麻雀。
巨大的喙夹住她软趴趴的身体,她要被吃掉了,于是拼命地凿着,那个喙有她手那么长,它真能吞下自己吗?还是说其实它是一只鹈鹕?
她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哭着喊“哥哥”,麻雀忽然不动了。
因果从松开的喙里掉下来翻了一圈又一圈,麻雀说着混乱的语言,构建出一句不成人音亦不是鸟声的句子,她听不懂。
世界好像失去了摩擦力,但她碰到一个开着口的书包时终于停止了滚动,空气很重,重力很重,一切都压在她身上,她把指甲都快陷进地里,突然一个东西从书包里滚了出来。
一个扎满针的稻草……没有四肢的稻草人。
声音变得格外刺耳,但就像身处水中世界一样一切都是咕噜咕噜的。
上面有一张写着字的纸条,被针扎得看不出是什么字了。
咕噜咕噜的,好像有成千上万的鱼在四周吐泡泡。
“小因。”熟悉的声音,在这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中格外清晰,“吃掉我。”
因果摸着那些针,像拨弄古筝的弦,她隐约才看清纸上“忠难”二字的轮廓。
她问这个没有四肢的稻草人:
带着这些针一起?
“你也骗我。”
所以我也要吞千针?
“你也骗我。”
我骗你什么?
“你也骗我。”
……我会回到哪里?
“从来就没有‘回’。”
我会去往哪里?
“从来就没有‘去’。”
那还有什么?
“吃,我。”
因果久久凝视着稻草人,突然想起以前吃过的,硬邦邦的扫把和针线盒,因为阿难的阻止,都是浅尝辄止。
但这一次他没有阻止他,反而要她吃下去。
你明白那种逆反心理吗?总是不让你做,现在突然非得让你做,你会说,我就不。
而且这更像是他的报复,不是吗?
“求求你。”
嗯,这样才对嘛。
”吃,我。”
阿难是,铁做的月亮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