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前几天里面还全是惧怕和警惕,今天就已经带上了试探和亲近之意。
薛妤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屏着气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胆子明明小成这样,却敢在那只狼妖眼皮底下悄悄放人。
“做得不错。”迎着轻罗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薛妤失笑,她摩挲着竹卷不平的边缘,像是在仔细思量着什么。良久,她开了腔,问:“愿意跟在我身边吗?”
像是命悬一线的人脚突然落了地,轻罗竖起来的瞳孔一瞬间缩到极致,而后慢慢变回原来的样子。
“愿意。”轻罗不迭点头,连连说着一听就是梁燕教给她的话:“能跟在女郎身边伺候,是轻罗的福气。”
“你在山里长大,不懂人世间的规矩,这些尚不要紧,日后跟着梁燕慢慢学。”薛妤知道她年龄小,听不懂拐弯抹角的话,便明明白白摊开了讲:“但跟在我身边,有两条规矩一定要记着。”
“一,不论何时,不论何事,不论面对何人,不能枉断,不能滥杀。”
“二,邺都不容许背叛。”
说起背叛,薛妤不免又想起松珩。
那时将松珩从审判台上带下来,她也曾这样郑重其事地问过狼狈不堪却笑得感激的少年,愿不愿意跟在她身边做事。
不得不说,清俊温和的少年郎确实迷人。
他是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薛妤见过最特殊的那个。
都说男子当冷静,理智,果决。
薛妤不一样。
她独独欣赏少年如水般柔软的心肠。
忆起往事,薛妤勾了下唇角,拉出一个微弱的带着嘲意的笑。
轻罗才要应声的一瞬,窗外突然风声大作,西楼后方灵气喷薄,很快将周围数十里全数笼罩进去,像一条横空出现在天穹上的河流,气势汹汹,声势浩大。
薛妤屏息感应,而后起身,流光溢彩的珠穗系在她盈盈腰身上,长长的裙边从座椅上旖旎的扫下来,像一朵徐徐绽放的花。
“羲和。”
“终于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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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隐匿最深的大狱里。
黑暗在这里化成了粘稠的水,一点一点将属于人的气息蚕食,吞噬,任何一点微弱的动静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数十个巨大的囚笼宛若一张黑森森的巨洞,里面死寂一片,明明关着人,却看不清人的轮廓,只有里面传出铁链拖行的动静时,才能继而捕捉到一些微弱的呼吸声。
这里关着要上审判台的人。
一共十六个。
松珩就被关在其中一个囚笼里。
从他莫名其妙回来,到被关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大狱里已经有四天了。
他手脚筋齐断,体内就像个被戳破气的皮球,全身上下的经络都在叫嚣着疼痛。身上仅仅披着一件破布似的长衫,上面的血色还未干透就已经染上了新的,颜色深得辨不出原来的样子,还散发着一股腐烂的稻草的味道。
这是他第二次捱这样深的黑,第二次受这样重的伤。
他人生仅有一次这样的苦痛。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在经历怎样的事,又重新回到了什么样的时间点。
从生杀予夺的天帝到人人鄙夷的阶下囚,不过只是睁眼闭眼的时间,中间那努力朝前爬的千年,像黄粱一梦。
这些天松珩反反复复发着烧,瞳孔涣散时总是想起薛妤的样子,她清清冷冷,绷着小脸,极偶尔的时候笑起来却如稚童般纯粹。
想到最后,浮现在眼前的,却总是她气极,不遗余力要杀他的模样。
松珩不止一次苦笑,心想,莫非这就是因果轮回的报应吗。
她曾那么信任他。
他却从背后捅了她一刀。
和松珩关在一起的是一位少年,年龄不大,一脸生死看淡的懒,即使死亡的气息一日一日逼近也没受什么影响,看管他们的人来送饭时,他总是第一个开动的。
能被关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即使同在一个囚笼里,可谁也没精力,没心情多说话。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大狱里突然照进亮光,隔得极远的守卫处传出交谈的话语声。整座大狱才像是终于苏醒了一样,开始响起接二连三的铁链拖动声和含糊的拖得很长,很细的说话声。
松珩跟着抬头。
“圣地开始迎客了。”他身边的少年挑了下眉,眉尖凝着红色的血痕,看上去无辜渗人,他自己却不以为意,随意一擦后伸了个懒腰,浑身铁链铃铛一样叮叮当当作响,“审判台终于要开了。”
他这话说得和“终于可以去死了”没什么差别,语气中甚至隐有期待。
松珩不由侧目。
“诶,你别看我。”少年笑嘻嘻的,他生了张干净明媚的脸,出去放到哪都是富贵家庭小公子的做派,即使落魄成这样也不显得寒酸:“说得好听审判台会给我们一次机会,可关在这里的哪一个,做那件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