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连忙送茶上来,一旁陪同孟诚长大的掌印太监慈声安抚道:“陛下少生些气,好不容易才见公主一趟呢。”
孟诚消了火,偏头看她,道:“……哥哥帮你想办法,你老实点,回了公主府也别闹。”
孟摘月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小声嘟囔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孟诚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也不跟她计较,转而道:“还有件事,你刚刚去见了母后,不知道母后提没提起?她下了一道赐婚懿旨,给临安世子和一个……没听说过的人家赐婚了。”
孟摘月先是摇头,然后撇了撇嘴角:“这有什么,二堂兄也该成亲了。就是不知道娶的什么乡下里的人家,不说侯门绣户女,起码也得是勋爵人家,才配得上二堂兄吧?”
孟诚想从她口中探知一点儿母后的心意,结果跟这妹妹聊起来,真是难上加难。他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开口道:“我是说,母后怎么允他回京成亲了?”
昔年明德帝病中,董灵鹫下旨让临安王府世子进入神武军历练,既不在封地,也不在京中,而在耿哲将军手下的神武营内。耿将军是董灵鹫的人,如此一来,便形同监督。三年后孟诚登基,才登基不久,临安王妃便入京,又跟母后见了几次面。
得到这样的旨意,他总觉得王妃跟母后之间,做了什么交换,所以孟慎才得以回京奉旨成婚。
孟摘月想了想,猜测道:“应该是王妃说了情,求母后的吧?”
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有人相信,但以小皇帝对他亲妈的了解,董灵鹫向来公私分明,即便有情,也十分寡淡。只要政治清明、时局安稳,让天下人能从中获利,过上无波无澜的太平日子,他母后很难有不肯牺牲的东西。
孟诚摆了摆手,心说自家妹妹真是享福的命,无奈道:“你还真是不了解母后。”
公主不满地想,你才不了解呢,母后往身边养的那个小太医,长得那么白净俊俏,你还不知道多找几个差不多的来伺候母后,哄她高兴?
她本想说出来嘲讽一番,想到皇兄是男人,恐怕跟那帮子对贞节无比重视的男人们站在一边,是同根绳儿上的蚂蚱,就又忍住了,低哼一声:“我都待这么久了,皇嫂都没来问一声,你肯定是惹了皇嫂生气了。”
孟诚被戳中心事,咬着齿根往外头蹦字儿:“盈盈……”
……
董灵鹫本以为这对兄妹要叙旧很久,估摸着盈盈还会被留在宫中几日,结果出乎意料,孟摘月在归元宫待了不久,便出宫回去了。
但在昭阳公主离宫之后,皇帝据说被气得着急上火,嘴里起了个泡,吃饭都食不下咽。晚膳时,瑞雪在她身边提起此事,董灵鹫沉吟片刻,吩咐道:“让皇后经营他的饮食。”
经营饮食,不免就要一同用膳。王婉柔一过去陪他,孟诚这火气消下去大半,连着吃了几天饭,很快就跟皇后和好如初。
惠宁二年六月,仲夏时节。
仲夏多雨,天长夜短。慈宁宫中放了几大盆的冰,冰盆安置在殿中各角落,有内侍、女使看顾,常常更换,所以外头暑气再重,一进内殿,还是凉气扑面,清凉无比。
任职庶吉士的公文下达之后,经过吏部的几番推敲、提议,而后又经太后裁夺,终于确认了一份名单,为了最后的决议,吏部尚书甘文议亲自入宫。
朝臣踏足内廷,在明德帝病前都是不允许的。当时董灵鹫身边所任命的都是一些宦官,由宦官及朝臣,下达命令略有繁琐,有时也会不便。自明德帝病后,皇后代下圣旨,便破了这条规矩,此后掌权者在内廷接见朝臣,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甘文议是老臣,年过五十,他是亲眼看着先帝从东府、到登基,再经十几年治理天下的。此人对先帝与太后的能力信任非常,因此总容易将孟诚跟先帝做比较,在廷议时不免显得傲慢。
但此刻在慈宁宫,他却恭敬尊重,隔着一道珠帘,俯首道:“所有缺漏空职便是如此,娘娘所问的昔年废卷,老臣也都寻到了。”
瑞雪将那几张当年被黜落的文章呈到案上。
董灵鹫没抬眼去看,而是继续校对这份名单,她摩挲着纸面,平淡道:“积年废卷,寻来十分辛苦,想必耽搁了你几日?”
甘文议道:“皇太后娘娘索取,臣不敢不放在心上。”
董灵鹫笑了笑,道:“您老人家跟哀家的父亲几乎同龄,还让尚书你费这么大的心。”
甘文议浑身一震,连忙道:“老臣实不敢与董太师相提并论。”
董灵鹫的父亲董太师,如果还活着,那应当是极为贵重的身份。
“就按照这议定上的名额来填补空缺吧。”董灵鹫一语敲定,瑞雪便拿起皇太后宝印,盖在公文的末尾,以示太后允准。
甘尚书双手接回,松了口气,又问了一次太后娘娘坤安,才后退离开。
天气闷热,憋闷了一上午,等到甘文议要走时,终于酣畅淋漓地下起雨来。他行色匆匆地步出慈宁宫,在回廊转角上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