鹫抚了抚她微乱的金钗,低语慢声:“刚刚是在归元宫么?”
王皇后眼红点头:“陛下本不愿来,听母后来此,才有些动静,我在内狱审了那些奴婢两个时辰,未有结果,可是徐妃中毒已成定论,若无一个主使,谁肯冒这么大的风险、有这么大的胆子呢?请母后垂询刑部。”
她的意思是指,怀疑这件事是侍奉的御医与人勾结,暗害龙裔。
董灵鹫凝望着她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她的声音更低,舒缓地揉捏着王皇后的指根,柔和地道:“是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皇后肩头一颤,悚然震慑在原地,她梨花带雨的面庞上,显出一种低微的企求,她说:“儿臣……”
董灵鹫却已经闭上眼。
她想起徐妃在东府时跟皇后的恩怨,在皇帝登基之前,徐妃芳华绚烂、千金盛宠,登基之后,却连同她腹中的胎儿都同遭厌弃。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于皇帝来说,当初那个一力拥护太子、盛赞太子仁孝的徐尚书,比起眼下这个曾经依仗皇帝屡屡犯禁、留下无数话柄的跋扈徐家,更有利用的价值。
在她默默沉思的时刻,内殿里传来一声嘶哑的痛喘,如枯涩的风箱鼓动,挟着一股忽而涌起的穿堂风,混着刺鼻的血气。
作者有话说:
小郑就是肤白鲜嫩被罚很容易留下红痕但又不会留疤的那种体质,嗯嗯。(点头)
在这声嘶鸣的痛喘过后,呛咳声微微响起。董灵鹫侧耳聆听,渐渐听见屏内侍奉的女官们急促呼吸、骤然振奋的语调。
“娘娘……睁眼了……”
“徐主儿——”
又半刻,一身腥血苦药味道的郑玉衡步出,躬身行礼,松了口气:“幸不辱命。服药兼施针下去,徐妃娘娘终于顶过一口气去了,还需看顾一夜,过了这性命攸关的一夜,命就保下了。”
他白净的额角覆上一层细密的汗,受了风吹,有些潮冷。施针的手指也微微发麻。
他这么一说,从旁等候的诸位太医,便都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他们彼此悄悄扫视,俱从对方年资深厚的脸上读到一种胆怯和来之无由的隐隐愤怒,但其中也有几位面露惭愧和欣慰。
董灵鹫的视线冷不丁地落过来,众人脊背僵直,叩首便拜,双肩微颤。而握着太后娘娘一只手的王皇后,也不知何时泪痕干涸,抿唇不语。
“郑太医,”她说,“今晚你留在这里,可以在这些人中随意挑选助手。”
“臣遵旨。”郑玉衡应答。
“徐妃若是有活命的福分,应该重谢你的救命之恩。”董灵鹫拂了拂袖子,“协助之人若有不力的,你尽管向哀家直言。”
她没有说后果会如何,却仍旧让医官们颈项一凉。随后,董灵鹫起身而去,指掌攥着王皇后的手,几乎不容她有推拒的余地。
王皇后跟随她到了慈宁宫,外头响起春末时绵密的小雨,雨滴琉璃瓦,倾泻如断线之珠。她的手紧紧攥成拳,见太后屏退了女官内侍,便一声不吭地跪下。
董灵鹫倒是笑了:“皇后有什么错要认?”
王皇后道:“儿臣不能护好徐妃,以及徐妃腹中的孩子。请您责罚儿臣。”
她的眼前是太后娘娘衣料上的绣图,还有耳畔越转越急的玉珠手串声。
“人在刑部,问都没问一声、连个口供都问不出,直接押送到刑部。”董灵鹫道,“皇后指望用刑部的大人们问出内宫之事吗?”
内狱在宫中,内狱首领是内侍省秉笔太监许祥,兼任提刑官,是董灵鹫积年的心腹。这件事,皇帝似乎是想要瞒过他的母亲。
王皇后梗着脖子,唇上印出一道深深的齿痕。
“皇帝也觉得这件事不体面,这件事太急、太没分寸,怕我苛责,所以绕过我的眼皮底下。”太后娘娘怒极反笑,像是水平如镜的湖面上波澜骤生,只显出那么一瞬息的剧烈波涛,“他叫你一声梓潼,稍稍伏低做小,你就筋骨脾性都软了,帮着他为所欲为。你这个皇后究竟有没有规劝皇帝的作用?我当初从所有世家里看中你,是因为你有主见、能说话,可以开口进谏,不是让你做他的爪牙。”
王皇后终于露出惶恐之情:“母后、求母后——”
“不要说了。”她冷冷地道,骤风急雨仿佛停在这一刹那,“你们什么时候能不求别人,孟臻就死在这个‘求’字上,不听我的话多历练他,所以养出你夫君那个不长进的混账!”
当朝太后喝骂已故的先帝、当今的圣上,王皇后只有闭口不言,面白如纸。
董灵鹫站在她面前,注视着王皇后苍白的面容,心中失望的同时,还是慢慢生出一种对她的垂悯。
太后坐回椅子上,她伸出手,皑皑从案下钻出来,蹭进她手中。董灵鹫静静地将手搭在它身上,忽然道:“他不是忍不下去徐尚书上呈奏表时对他的冒犯不敬,也不是忍不下去御史对徐家、徐妃、甚至对他个人品行的攻扞,孟诚只是忍不下去再对一个厌恶的女子笑颜相对、假作荣宠,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