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大清了清嗓子,端正住脸色。
“以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做到的事,在这里都学会了。”安若晨没注意到龙大的表情,继续说,“可是很多我想做到的事,却做不到。”
龙大看着她。
安若晨低下头,拨着身下半枯的草。“将军,江满死了。”
“我知道。”
“线索又断了。而且他不是被杀死的,不是被灭口的,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他死得壮烈光荣,根本挑不出毛病。”
“嗯。”
“这么多人死了,一个接着一个。而我们还没有抓到真正的幕后凶手。”安若晨情绪低落,“上回你虽是教导开解过我了,可我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我更果断些更有本事些,是不是就能抢在他们前面。如果当时我不要害怕军中奸细,找蒋将军直接去抓刘则……”
上回明明是宗泽清开解她的,不过龙大并不打算纠正这个。他道:“蒋松定会先把你审个清楚,然后派传令兵飞马报信予我,同时包围酒楼和刘府。这时候军中奸细已然将情况报予闵公子,娄志也会行动。你也许连闵公子这个名字都拿不到。”
龙大又道:“又也许是另外第三种情况。没发生的,就不会知道。你不能总用好的可能性来否定你已经取得的战果。也许是更糟呢,到那时你又会说,早知道我沉住气,不要这样做就好了。”他学着安若晨的语气。
确是如此。所以她才懊恼。安若晨叹气。想了想龙大最后的语气,又觉有些好笑。
“不过你说得对,有些事若是不及时做,日后确是恐怕自己后悔。”
安若晨看着他。
龙大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似乎又犹豫,闭上了嘴。然后又开口,他道:“我未与你说过吧,我很小的时候,就曾跟随父亲祖父驻守过边关,没上过战场,但在兵营里,在家里,总听他们说战场如何如何,杀敌卫国,豪气万丈。我心里觉得,练好武艺,杀人是很容易的事。十二岁那年,爹爹带我上了前线,让我长长见识。未开战,只是两军对峙,距离还颇远。当时气氛颇是紧张,我很害怕,我的马便躁动起来。你知道大军列阵,本很是严酷肃杀,一个小毛孩骑着马在一旁动来动去……”
安若晨“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龙大赧然笑道:“那仗没打起来,对方先撤了。回来后我爹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是马儿不好。”
安若晨忍不住大笑起来。
龙大笑着看她。然后他端正了脸色说:“其实京城里,许多官宦权贵家的子弟,早早便有订亲结亲的,我十六七岁时,便有人家来说亲,我爹说,这才多大年纪,未曾给国家立过功劳,何以成家。但上门来说亲事的人家还是不少的。再加上我认识的许多人都结了亲,我便觉得,这事不难。哪天得空了便娶上了。”
所以他现在究竟几房妻妾了?安若晨倒真是从来没想过将军的这些事。现在他忽然提起来,她觉得心慌得厉害。一会他说起家中妻妾如何如何,她得说些赞美之词吧。其实她这人挺会拍马屁的,赞美之词攒了不少,但现在怎么脑子发懵,空白一片,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然后安若晨听见自己问:“你马儿骑不好,后来呢?”
她立时被将军瞪了。
安若晨很心虚,这不是把将军自己岔开的话题再帮他岔回去嘛。
龙大瞪她半天,居然还真接下去说了。“后来我爹说马儿骑不好便是练得不够,让我练练去。坐在马上练长刀,但得控制马儿不许动。我被罚了三天。”
然后他继续瞪安若晨:“还想问什么?”
“那练好了吗?”安若晨也不知该怎么办,硬着头皮继续问。
“你说呢?”这不废话嘛。
安若晨缩了缩脖子:“那后来呢?”将军想说娶妻容易就说呗。她也觉得嫁人不难呢,得空了便能嫁了,只是她一直为国效力,未抽出空来。哼。对,一会她也这般说。
“再后来?”龙大瞪她,“十四那年,我上了战场杀敌,对阵东楚国。我以为我会怕,但其实脑子里空空,对方副将喝马持枪向我冲来,我一夹马肚迎了过去,我觉得那必是我会砍倒的第一个人,我知道他的名字,我会记住他。但未杀到他眼前,一个小兵却在旁边冲我马腹砍来,我根本没有想,挥刀过去,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安若晨吓得一缩。她正想着婚事呢,这边说砍脑袋,果然一直没抓着将军说话的路数。
“害怕了?”龙大问她。
安若晨点点头,又摇摇头。
龙大撇眉头,摸不清她是何意思。他道:“战场上杀敌,就是这样。数百数千人围战,若不一刀致命,尽快消灭对手,便是置自己于凶险。那日在赌坊,我也是情急之下……”
安若晨想起来了,龙大当时真的是一来就砍人脑袋。想到那个画面,她又缩了缩脖子。
龙大看她这般便有些烦躁起来:“所以当时让你先走,便是不想让你看到血腥杀|戮,我并非残暴之人,